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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晏平
另一边。
提着肉干已经走远的贾琛自然不会知道身后二人的对话,他此时只默默低头赶路,心中则是盘算着接下来日子的打算。
这两月来,有着贾政的随手接济,银钱倒也足够他平日里用度无忧,至少生活水平比起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要好上不少,在读书上的花费也能勉强维持,但要真说富裕二字,却也还远远谈不上。
而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财……手里没有银子,未来的诸多行事上只怕也是麻烦不少。
虽说他现如今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放在了即将到来的“院试”上,毕竟若是能在“院试”中一鼓作气考取个生员,有了功名在身,那银子一事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也不会天真地把宝都押在科举上,一旦自己真的不幸落了榜,而贾府那边又断了银子,各种“黑天鹅事件”撞在一起,那事情可真就大大不妙了,所以一番斟酌之下,贾琛也是想清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院试”依旧是最重要的目标,不能懈怠,但赚银子的事情也可以开始着手了,做好两手准备,才能在这方陌生世间牢牢掌控好自身的命运!
半个时辰后。
贾琛提着肉干来到了一处偏巷,又缓行半刻后,眼前便是豁然开朗,只见青平石板,轻扶绿柳,一处门楣高阔,古色古香的院落矗立,贾琛见状脚步却是不停,只径直走到门边,轻敲了敲院门后,便是静静等待。
不一会。
只听嘎吱一声,便见一个扎着总角小辫,脸红彤彤的小女孩开了门,她一见到贾琛,眼角便露出了弯弯笑意,甜甜喊了一声“师兄”。
贾琛闻言一笑,笑着点头应了声后,便是温声问道:“怎么是你开门,晏师在家吗?”
“爹爹在的。”小女孩闻言如小鸡啄米般轻点了点头后,便是连忙打开了大门,将贾琛给迎了进来,随后又蹦蹦跳跳地领着其人朝后院而去。
而进了院中,才发现此院内里建得颇为宽阔,装饰虽不见什么吸晴,浮夸之处,但却是让人觉得十分自然与舒服,配上那些随处可见的随笔文墨,就更添了几分诗情画意,此处的主人,应是一位读书人错不了了。
再转过一处角落,二人便是来到了一处宽阔院子,院中四处陈列规整,古色古香,再往前看去,有一身着长袍,鬓角霜白的中年男人正俯在案前,捏着毛笔,聚精会神地写着些什么。
瞧见前方那人,贾琛稍稍一顿后,便是躬谨姿态,对着其人的背影端正行了一礼。
“晏师。”
话音既落,前方那位中年男人却不见什么回应,依旧是聚精会神地专注案前之物,另一边,贾琛倒也知晓其人脾性,只是持礼静静等待。
好一会后,待一声笔落声响起,那位晏师便微微站直了身子,将案前墨香拿起细瞧几眼,随后又唤来旁边侍候府佣,让其拿去吹干,放好,由此,其人这才转身朝贾琛看来。
“嗯…珠儿先下去吧,我与你师兄说些话。”
这话一出,旁边小女孩的嘴角顿时不满地微翘起来。
一来就赶自己走!
可在与自家父亲大眼瞪小眼一阵后,小女孩最终还是无力败下阵来,只能是翘着嘴角,生着闷气,从旁边脸带笑意的贾琛手中接过肉干转身走得远了,边走还边不满地哼哼几声,这般样子也是看得后面的中年男人无奈至极。
待其人走远后,那位晏师方才轻摇了摇头,朝着眼前贾琛道了一句“随我来”之后,便是转身朝着里屋缓步走去,身后的贾琛见状,自然也是趋步跟上。
进了里屋,二人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见那位晏师取出纸笔,稍稍斟酌过后,便是写下了一道题目,递予面前的贾琛。另一边,贾琛伸手接过,细看了一眼手中题目之后,便是陷入沉思。
而那晏师见状,倒也不去打扰什么,兀自去到一旁轻身坐下,便是喝着手边香茗,看起了书。
不多时,一阵纸笔书声也是在旁边响了起来……
…
乾承明制,科举考试的内容自然大同小异,便如贾琛此时面临的“院试”,粗略来说,就是分为“两文,一诗”,“两文”便是指代四书文与孝经论,从四书与孝经中取题,以八股文体书成。“一诗”则是指代五言六韵诗,创造一首五言诗,遵循六韵的格式。
贾琛能通过先前的县试与府试,那对于这些考试的内容与格式虽说不上什么得心应手,但却也可称得上一句熟悉,至少做八股文章对于他来说已不算什么难事,与前世的命题作文也颇为类似。
不过到了诗词一项,就不算是他的强项了,做的诗基本平平无奇,若真穷究什么优点,恐怕也只有韵律比较严格了。
如此,时间便是逐渐流逝……期间贾琛每做好一篇文章,便要交由一旁的晏平评判,指点,待讲完优缺点之后,便又由其人重新取题,如此周而复始的不断练习。
没错,这位晏平便是贾琛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方才寻到的“课外老师”,与前世那些课外辅导班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总的就是“交钱,辅导”几个字,唯一不同的,可能便是学费不叫学费,而叫做所谓的“束脩”了。
而晏平此人,身上也是真真切切有着“举人”功名在的,在此方地界名声不小,起初贾琛寻上门时,一度还没有门路,只能在门外来回打转,最后还是几番诚心上门拜访,最终方才见到了眼前的晏平一面,得以堪堪入了其人法眼,现在想起来,也是殊为不易。
不过说来也怪,如若有了“举人”功名在身,便是接下来的会试落榜不中,上进无门,可却也已经有了当官的资格,若是再细心打点一些年头,那未必就不能候补上一些偏僻缺额,甚至是一地父母官也说之不定……可这晏平却是偏偏选择了摒弃仕途,于神京此地购置了土地,宅子,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平日里最多偶尔接受些许上门求学的士子,收取束脩,指导科举。
这其中的优劣,倒也难以评说……
不过对于贾琛来说,晏平本人确实还是一位非常不错的老师,学识修养深厚不说,见识也是极为不俗,一些见解常常让贾琛感到受益匪浅,而若是让他来评价晏平此人,那其人便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传统读书人。
不会因为你家境贫寒而轻视你,却也不会因为你家境贫寒就选择不收取束脩,做事一板一眼,极有原则,偶有文人的伤春悲秋之态,却又有读书人的傲然风骨,尊孔孟而厌小人,赏风月而别纠缠,也是一位爱护儿女的父亲。
这般人,倒也颇为符合贾琛本人的胃口,而这也是他当初几番打听过后,方才选择找上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