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对练
沈州的嗓音清亮。
一语落下，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惊讶有之，讥讽亦有之。
而此时演武场外的一处矮墙旁，陈师捻着胡须的手也不由得一顿。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了不远处拉开架势的二人。
跟在陈师旁边的护卫，自也看清了事情的始末。
见这库房管事没让自己出面制止，一副仍打算静观其变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大人，这郑传强不仅是炼肉中期的境界，前些日子还练会了那冥雷拳一式。
他下手从没分寸，伤过不少人。
这沈州纵然有一把子力气，可到底不会把式。
照这么下去，可是要吃大亏的……”
护卫一边说着，一边偷觑着面前老头的神色。
没想到陈师闻言，却似是早已了然。
摆了摆手，说：“我们这库房仿照的是军营做派，素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新人想立住脚，凭的都是各自的本事。
要么你八面玲珑，能笼络住人心不被排挤。
要么你就得拳头够硬，让人奈何不得。”
这样说着，陈师的目光又移回了校场一侧。
看着郑传强那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挥向沈州的面门，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那足足十罐铁蚁粉，可不是单凭一腔血勇就能做得出的。
这沈州……绝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生事，依仗的可不是我这老头能来救场。
你现在去阻止，到底是碍了谁立威的心思，可就不好说喽！”
护卫闻言面色一变。
而就像是要验证陈师的话一般，演武场上郑传强凶狠的一拳，并没未能击中沈州。
这少年既没像众人预想的那般仓惶躲闪，也没再重演刚才甩脱缠腕时的利落反击。
沈州似乎是打定主意当一个称职的活桩。
他只是微微侧身避过了拳风，唯有目光始终追随在郑传强的身上。
那神色间与其说是戒备，不如说带着浓浓的探究。
反倒是郑传强一拳落空，眼中忍不住闪过了讶异神色。
但再一看沈州就杵在自己跟前，双臂僵在身子两侧，他不由又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想是这小子果然是个门外汉。
先前能挣脱缠腕，恐怕只是撞巧了而已。
‘这么好的人肉沙包，放过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郑传强这样想着，当即狞笑一声。
他运起玄武锻体的调息之法，将内气迅速灌至拳面。
脚下稍一撤步，拳头就从腰间旋臂向前快速击出。
沈州只觉耳边似有风雷之声鼓动。
紧接着势大力沉的一拳，已是迎面而来！
然而看着那极具威胁的拳锋，沈州的面上却是丝毫不见恐惧情绪。
相反，他的眼中还跃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因为他已经认了这出来，郑传强此时用出的正是冥雷拳一式，弓步冲拳！
刚才列队演武时，沈州就曾特意留心学习旁边人的动作。
可他始终觉得那拳势绵软，似也与他一般，没能掌握出拳发力的要诀。
这郑传强虽然没安好心，但这冲拳却是打的漂亮。
一拳击出，犹如激射的羽箭般，带出了阵阵破空之声。
沈州看的眼前一亮。
他心中若有所感，立刻也运起了玄武调息之法。
灼热的内息被他的意识所牵引，如决堤之水，一股脑的涌向了双臂！
沈州的手臂顿时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但危机之下，他还是本能的咬牙撑住，抬臂交叉格挡。
而几乎就在同时，郑传强的拳锋也已挨上他的小臂。
沈州就感到一股大力迎面冲来，激的他浑身气血一阵翻涌，脚下不受控制的连退了数步。
而另一边，郑传强却是压根儿没将沈州看在眼里。
这一拳他虽只用了三分力气，可自问也足以将这麻杆儿般瘦弱的少年轰飞。
最不济，眼前人用来招架的一双手臂，也要被当场废掉。
可让郑传强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州虽然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可停下站稳后，却只是皱着眉头揉了揉胳膊。
之后脸上神色还忽然亢奋了起来，就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郑传强并不知道，沈州昨晚才正式踏上武道修行的路子。
由于没人指点，他始终抓不住运气调息的诀窍，内息运转的非常生涩。
只是循规蹈矩的绕大小周天，就已经牵涉了他的所有精力。
方才沈州通关观察和模仿身边库卒的调息，这才算是稍微摸到了门道。
在此之前，他还从没试过对内息加以引导。
更不曾想过，可以直接将之融入进拳脚之中！
而刚刚极近距离下的一拳，反倒是在危机之中，点拨到了他。
不过，郑传强可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他只觉得沈州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是在故意挑衅。
而周围库卒们意外的神色，也让他觉得自己被人看扁了。
当即恼羞成怒的大吼一声，朝着沈州就又急冲了过去。
郑传强不再留手，拳头几乎是如雨点一般激落而下！
沈州虽然初窥这玄武锻体的门径，可调运内息于体表也不是易事。
这般密集的攻势，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只能是用了最笨的办法，像站桩时一样任由内息游走全身。
固然因为身形沉重，躲闪时会显得迟钝。
但郑传强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却是被卸掉六七分力气。
刚猛的拳劲儿不至于伤及肺腑，只是在皮肉上留下了一片片青紫。
沈州感觉浑身都疼。
可他没有叫停，更不曾求饶。
只是在躲闪的过程中，死盯住郑传强的一招一式，试图把这些全都烙印进脑中。
值房配发的玄武锻体法，只是教他照葫芦画瓢的摆出那些把式。
可具体如何发力？
实战中何时出长拳，何时用短打却均未载明。
这些细节的东西若没有师傅来教，就只能靠他自己观察摸索。
因此，沈州在躲避郑传强猛攻的过程中，也无时无刻不在分析对方的拳路。
直至周隆吹响对练结束的竹哨，他身上已是添了无数淤青。
可那双眼睛里，却是不见丝毫挫败。
这般既执着又凶狠的目光，竟是令郑传强都不自觉的畏缩了一下。
以至于他最后气喘吁吁挥出的拳头，径直打偏了位置，被沈州一把擒住了腕子。
这场面，犹如二人最初交手时一般无二。
可这一次，郑传强却是没能在第一时间，挣脱少年那双伤痕累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