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碰面
咔！
岩壁发出的脆响通过震动传递至掌心，不知第多少次将手指插入坚硬的青石。
表层的皮肤早已被磨光，血肉冲泡得发白，挂在指骨上像水草似地摆动。
越见卿面色乌青，嘴唇发紫，耳朵嗡嗡作响，已经没了四肢的感觉，只凭着一口硬气和下意识的动作不断向上。
从一开始的飞扑丈高，到手指插岩，再到刻意寻找岩缝攀爬借力。
即使他这具身体经过洗髓，练体，乃至有千斤巨力，也在漫长的折磨中一点点衰弱，心智就像被铁做的锉刀反复刮磨，逐渐扭曲。
这瀑布根本看不到尽头！
偶尔越过水幕，那山巅的门户还是那么远，那么高，如同一道幻觉。
明明已经爬了几个时辰，为什么好像还在原地……
【弱水】道心迅速地将这念头吞噬，他现在心智之薄弱，经不起半分多想。
只要意志稍有松动，他就会直挺挺掉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最初避开水流呼吸并不影响他的精力，可现在连多吸一口气都困难。
正当他攀上一道稍宽的缝隙时，突然发现身边有一团东西挂在附近，差点没注意到。
仔细看了会，他才发现这也是个人。
明黄衣袍显示了他的身份，皇族，好像是那个很嚣张第一个对自己下手的家伙。
那家伙似乎察觉到什么，艰难抬起一点脑袋，呻吟道，“救我……”
越见卿看见他塞在岩缝里的手，攥成拳头，正好外面缝隙窄，里面宽，他用自己的拳头当做固定，才卡住身体。
也不知道是时间太长，他手僵硬不能动导致无法放弃，还是单纯自己不愿意松手。
越见卿不关心这个，他没给这家伙一脚主要是不想浪费力气。
可这皇族看见他能徒手在岩壁上开洞，面孔露出一种扭曲可怕的表情。
“不救我……出去，死！”
越见卿反悔了。
他一脚戳进山壁，好巧不巧踢中某个脆弱的裂缝，大块岩石发出闷响，啪地崩塌，将大皇子的手砸成烂泥。
后者连吭气都没劲，直挺挺掉下去。
噗嗤！
儒生若无其事地捂了把嘴，假装在摸下巴。
黑衣剑士瞪他，用眼神暗示道，皇帝可就在高台上看着呢，想被夷三族吗？！
同时没憋住的还有淼真人，她反应极快拿起杯子饮一大口茶。
“有仇不报非君子。”陶睿柏淡然道，“没什么不对的。”
玉灵宫不把俗世王朝放在眼里，很正常，但其他门派可得罪不起。大夫台和紫塔翠阁们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敢当着皇帝面暗害皇子，真是胆大包天啊！
淼真人心底吐槽，表面仍是端庄风范。
她望了望帝台方向，那里一片安静，似乎并无表示。
越见卿为此多喘了一会，接着往上爬。
再快一点，再坚持一下。
就要到了。
他麻木地向上攀爬，好几次险些呛水，只得张大嘴边呼吸边吐出多余的水。
要到了吗？
什么都看不清……
越见卿不知道第几万次重复伸手，突然发觉岩壁有很大弧度，是要到了吗？
他精神一振，刚要爬上去，一阵狂流骤然扑落，仿佛开了口的堰塞湖，决堤的大坝，就是几十万吨的巨物也会被瞬间冲走，何况一个精疲力尽的人。
这么一冲，越见卿瞬间脱离崖面，功亏一篑！
更绝望的是，他在半空中看见自己离山巅还有很远很远，和最初攀爬时几乎没有区别。
我真的往上爬了吗？还是被幻觉蒙骗了呢？
他面色灰白地胡思乱想，心潭波澜起伏如有水怪兴风作浪。
越见卿坠落了好一会，这也证实了自己爬过的距离，亦揭示了山之高，望不到尽头，攀不到极限。
这一关的意义究竟何在？！
来不及恼怒和质疑，他嘭地摔在某处，意识骤然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越见卿被水呛醒，他睁开眼，自己身处一处极深的大坑，外面瀑布的流水冲进来，已经淹没到胸膛。
他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思索自己怎么没摔死，接着就发现更诡异的地方。
头发在这水里居然直挺挺沉下去了！这是弱水？！
他望向深洞顶端，如果不尽快爬出去，就会淹死在里面。
爬……为什么又要爬！
看着自己白骨森森的手脚，连多余的血都淌不出一滴。
越见卿尝试拿出暗袋里的丹药，捏了好几次，差点掉在地上。
他吃了一粒肉芝丹，手脚血肉飞快愈合，连同惨白浮肿的皮肤也恢复血色，不再臃肿。
呼。
越见卿长吐一口气，再次将手按在洞壁上，开始攀爬。
他绝不放弃。
刚抬起脚，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突然抓住他脚踝，顿时将他扯下来。
越见卿猛地回身，这才发现地上居然还有个人。
贺珏衣服早就刮的稀烂，满身伤口泡得惨白，眼珠死死盯着自己。
没死吗？是谵妄？幻觉？
还是真的呢？
越见卿一拳砸向他脑袋，空气发出撕裂的爆鸣声，玉雕般的肌肉隆起，虚幻的鳞片覆盖在拳锋，带着极强的杀意。
嘭！水花四溅，若非贺珏极快地滚了一下，脑袋已经像西瓜似的炸开了。
经此一遭，他再不敢有什么动作，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当个死人。
越见卿甩掉手上的水珠，深吸口气，再次触碰深坑的石壁，那种熟悉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侵蚀灵魂。
有一瞬间，他差点松开手，但很快借助道心控制自己，开始重新攀爬。
然而这深坑简直和瀑布山一样看不到尽头，当他再一次精疲力竭，试图寻找其他通关方法时，突然发现自己上方又挂着一个人。
身上多余的衣物已经很重了，冰冷水流时不时冲进衣襟，更折磨人的心智。
而这厮居然还多背了一把无鞘剑在后腰，两腿颤颤巍巍地咬牙攀爬。
他不停地在周围摸索石缝，试图扣住微有凸起的岩壁，实在没有可供攀爬的着力点时，才从怀里摸出磨损的剑鞘，使劲砸出一个坑。
当越见卿用手指捏出五个小坑时，高杰眼睛发直地看着他，疲惫，麻木，困惑，且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