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茶香醉锦城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9章 暗潮汹汹困茶途

暴雨在寅时初歇,檐角坠下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的坑洞。

林疏月裹着粗麻围裙蹲在灶台前,将昨夜收集的复合肥颗粒倒进搪瓷碗。

晨光穿透潮湿的窗纸,给那些泛着蓝光的晶体镀上诡谲的磷火。

“这是台湾产的缓释肥。”顾延舟用银针挑起一粒,针尖立刻泛起青黑色,“去年凤山镇的茶树枯死案,用的就是这种。”

合作社门前的石板路传来急促脚步声,王大爷举着油纸包冲进来:“林家幺女!鸿羽的茶摊在春熙路支起来了,新茶价格比咱们低三成!”油纸抖开是裹着水汽的茶叶,叶片背面布满不自然的蜡质光泽,像浸过桐油的蝉蜕。

林疏月将茶叶压在《茶经》残卷上,青光骤然升腾。

虚幻的DNA链在晨雾中扭曲,显现出基因编辑的断裂痕迹。

“他们用转基因茶树催熟。”她指尖抚过叶片上人工增生的毫毛,“这是要拿锦城人的舌头当试验场。”

十丈外的锦江泛起鱼肚白,渡轮汽笛惊飞檐下宿雨。

二十三位茶农挤在合作社斑驳的砖墙下,蒸青用的竹甑在墙角渗出焦苦的水汽。

王大爷攥着褪色的蓝布头巾,喉结滚动三次才挤出声音:“我孙女的哮喘……吃不起西药。”

“这是要逼咱们贱卖茶山。”林疏月突然将茶样抛进红泥火炉,转基因茶叶遇火爆出青紫色火苗。

她转身从樟木箱取出三十六只青瓷罐,每只罐底都烙着带霜花的雪芽纹,“当年顾家为护武夷山母树,能在火海里守三天三夜。”

顾延舟指腹擦过罐身冰裂釉,忽然将整罐峨眉雪芽倾入紫砂壶。

滚水激起的茶雾里,隐约浮出凤山镇三十六匠的斑驳面孔。

他斟茶的手稳得像丈量茶山的日晷指针:“明日芒种,该开窖取陈茶了。”

锦城茶摊在申时飘起细雨。

杰克倚在镀铬茶柜前,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雪茄,古巴烟叶的焦香混着转基因茶粉的工业甜腻。

他望着对面空荡的合作社摊位,金丝眼镜闪过监控器的冷光:“告诉品鉴会那边,给林小姐的茶多加两克香精。”

此刻林疏月正穿过望江楼竹影斑驳的回廊。

湘妃竹茶箱里躺着十二份茶样,每份都用桑皮纸裹着对应节气的老黄历。

残卷在箱底泛着微光,将李老师最爱的大红袍焙火度精确到215度——那是武夷岩茶大师临终前握着的温度计刻度。

“林姑娘的雪芽确实特别。”李老师放下汝窑天青盏,白眉在茶雾里颤动如惊蛰的银针,“但鸿羽的定价……”他推过鎏金请柬,印尼沉香的味道刺得残卷青光骤暗。

林疏月忽然将茶筅横在请柬上,筅尖垂落的茶沫在檀木案几拼出巴蜀茶马古道的轮廓。

茶室窗外掠过黑影,顾延舟的沉香手串在廊柱后若隐若现。

他望着林疏月挺直的脊背,想起父亲被台风吹折在茶山那日,也是这样单薄却笔直的背影撑起三十六把制茶刀。

戌时的锦江吞没了最后一缕霞光。

林疏月抱着空茶箱走在石板路上,残卷在脑海中投射出漫天契约,每张都盖着带鹰隼纹的鸿羽印章。

转角茶肆飘来收音机嘶哑的播报:“……知名茶企被曝篡改检测报告……”

她突然被路灯下的影子拦住。

李老师握着半块龙凤团茶,茶饼缺口处露出1982年的内飞:“当年你爷爷拼着烧伤抢出母树枝条时,茶山还没有这么多弯弯绕。”老人将茶饼塞进她怀里,青花瓷罐底藏着微型录音机,正循环播放杰克助手的威胁录音。

子时的合作社亮起渔灯。

林疏月伏在八仙桌前整理证据,顾延舟默不作声地将政和白茶换成安神的老枞水仙。

茶汤在玻璃杯壁凝成琥珀色月晕,映着案头那份泛黄的《凤山守茶誓》。

突然有夜风掀开窗棂,三十六片茶山地图在墙上婆娑如蝶,最北端那片墨迹未干的水渍,正缓缓漫向福州方位。

瓦当承接的夜露滴进青石凹槽,叮咚声里混进远郊茶场的机械轰鸣。

顾延舟捻着断线的沉香珠,看林疏月鬓发散落处露出小块结痂——那是前日查验转基因茶树时被铁丝网划破的。

他摸向腰间祖传的茶刀,刀刃映出墙角的樟木箱,箱底藏着他从泉州连夜运来的三十六罐母树岩茶。

(正文续)

暮色将锦江染成青黛色时,顾延舟的沉香手串第三次擦过紫砂壶沿。

合作社天井里的算盘声已响了七个钟头,林疏月伏在八仙桌上的身影被煤油灯拉得老长,鬓边那抹结痂在暖光下泛着琥珀色。

他忽然合上账本,指尖沾着政和白茶的茶汤,在桌角画出蜿蜒的闽江轮廓。

“疏月,带你看样东西。”顾延舟解开腰间绣着茶马古道的布囊,掏出把老铜钥匙,“望江楼后门的锁,十年前就该换了。”

石板路上的青苔吸饱了暮春潮气,林疏月踉跄着被拽进竹影深处。

顾延舟的掌心裹着武夷岩茶焙火的温度,惊飞竹梢宿鸟的刹那,她嗅到风里浮动的雪芽清香——那是峨眉山巅第一捧雪水化开时才能萃取的冷香。

湖畔芦苇荡里泊着条乌篷船,船头红泥炉煨着老枞水仙。

顾延舟取下炉上铁壶,滚水冲开青瓷盖碗的瞬间,三十六片雪芽在碗底舒展成白鹤亮翅的图腾。

“这是用母树雪芽配的安神茶。”他指尖拂过林疏月眉间褶皱,“当年凤山镇大火,我爹说茶人的脊梁能撑起塌掉的天。”

林疏月望着茶雾中顾延舟的侧脸,忽然想起重生那日棺木上淋漓的朱漆。

她将冰凉的手指塞进他带着茶茧的掌心,船尾惊起的鹭鸶掠过水面,打碎了倒映着合作社灯火的月影。

三日后惊雷炸响时,合作社门前的鞭炮屑染红了半条街。

王大爷抱着孙女挤在柜台前,小丫头哮喘未愈的嗓子发出银铃般脆响:“疏月姑姑,鸿羽茶摊拆招牌啦!”

檀木茶案上堆着雪花似的订单,李老师托人送来的湘妃竹筒里,八十年代的老茶票裹着油纸泛香。

林疏月解开蓝印花布包袱,三十六盏建窑兔毫盏盛着不同山头的春茶,在晨光里浮出深浅各异的金圈。

“这是用残卷配的拼配茶。”她将茶汤注入青瓷公道杯,DNA链状的青光在杯壁流转,“每片茶叶都带着对应茶山的晨露。”

顾延舟倚在樟木箱旁磨着茶刀,刀刃在订单签名处“鸿羽”二字上反复刮擦。

他望着人群中笑出梨涡的林疏月,忽然摸向怀中那封未拆的电报——泉州茶场昨夜发来的加急件,提及有陌生人在母树保护区徘徊。

杰克把威士忌砸向镀铬茶柜时,春熙路的霓虹灯正穿透百叶窗。

监控录像定格在林疏月焚烧转基因茶叶的画面,青紫色火苗舔舐着屏幕里他扭曲的脸。

“通知品鉴会,我要那个女人的茶样永远进不了评审室。”他碾碎雪茄,烟丝混着冷汗黏在印尼沉香木合同上。

子时的锦江码头飘着铁锈味,货轮卸下的茶机零件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穿黑夹克的男人蹲在集装箱顶,刀疤横贯的脸映着手机蓝光:“王老头孙女每天要过三道巷去抓药。”他冲身后挥手,改装摩托车的轰鸣惊起夜鹭,“那批缓释肥该派上用场了。”

合作社后院的古茶树沙沙作响,林疏月浑然不觉危险正顺着茶马古道蜿蜒而来。

她正对着月光研究李老师塞给她的龙凤茶饼,青花瓷罐底的微型录音机循环播放着沙沙杂音。

残卷青光忽然暴涨,将1982年的内飞投影成茶山地图,最北端那片水渍不知何时漫过了武夷山界碑。

顾延舟的茶刀在夜色里寒光凛冽,他望着库房里新到的三十六罐母树岩茶,忽然听见远郊传来卡车刺耳的刹车声。

夜风卷起合作社门前的订单,其中一张飘向暗巷深处,背面不知被谁用红笔描了歪斜的鹰隼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