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晚灯光

李明站在蒸汽塔顶层的观测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结霜的金属窗框。

透过防爆玻璃，他看见何政正领着几个孩子穿过中央广场向种植区走去，孩子们怀里抱着的陶罐里，新收获的马铃薯正冒着袅袅热气。

“管理员，三号温室请求增加照明时长。”通讯器里传来王重震的声音，“那些改良青稞需要更多的时长预防真菌感染。”

“好，你们蒸汽核心不够用了找我。”

观测室的门窗打开了。

裹着紧致风衣的林峰走了进来，冻红的双手捧着个草编食盒，蒸腾的热气在寒风中凝成一道弯曲的白虹。

“管理员，食堂里刚烤的！”林峰掀开盒盖，金黄色的马铃薯块在苔藓衬垫上微微颤动，“用您说的那个......蜂窝煤炉子烤的！”

李明接过林峰递来的食盒，金灿灿的马铃薯块在苔藓衬垫上微微颤动。

他掰开半块递给小艾，机器人伸出机械爪小心捧着，散热孔喷出的白雾裹着淀粉焦香。

“主人，我是机器人，吃不了马铃薯喔！当前室外温度零下 21℃，建议在 67秒内完成进食哦！“小艾的电子眼弯成月牙，爪尖突然弹射出微型加热器，“要帮主人保温吗？”

观测台下方忽然传来孩童的欢笑声。

透过结霜的玻璃，李明看见何政正带着七八个孩子穿过广场。

他们怀里抱着陶罐，蒸腾的热气在寒风中拉出蜿蜒的白线。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踉跄，何政闪电般伸手托住陶罐，沸腾的汤汁竟没洒出半分。

“战术预判用在端汤上...”林峰啃着马铃薯闷笑，又指着西北角，“管理员，您看那边供暖管道！”

供暖管道旁，王重震的改装义肢正托着三名工人作业。

六条可伸缩机械臂同时进行焊接、拧阀、测绘，远远望去宛如在钢铁丛林间翩跹的金属蝴蝶。

有个工人失手掉落扳手，机械臂末端的电磁吸盘瞬间启动，工具划着弧线飞回掌心。

“第32次改良版。”王重震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滋滋电流声，“现在能同步处理供暖故障和机械维修，就是耗能有点...”话音未落，某个焊接点突然迸出蓝色电弧，他手忙脚乱切换成绝缘模式的样子惹得众人哄笑。

医疗站飘来手风琴声。

截肢的老兵坐在轮椅上，用仅剩的三根手指演奏前纪元的歌曲。

裹着绷带的孩子们围坐成圈，跟着旋律拍打义肢关节，金属撞击声竟奏出奇妙的韵律。

护理员把抗菌药片分装进子弹壳，黄铜外壳在烛光下流转着暖色。

“小心烫伤。”何政的声音从种植区传来。

少年们正在他指导下给新培育的雪原豌豆人工授粉，毛刷扫过紫色花蕊时激起细碎冰晶。

透明穹顶外暴雪肆虐，里侧却凝结着晨露般的水珠，沿着弧形玻璃汇入蓄水槽。

烹饪区突然爆发的欢呼吸引了所有人。

厨师掀开巨型蒸笼，上千个开花馒头在蒸汽中微微颤动。

他舀起一勺肉酱浇在最先出锅的马铃薯上，金线般的蜜汁顺着裂瓣纹理渗透，清甜气息瞬间唤醒众人基因里关于马铃薯的记忆。

“新磨的面粉！”老妇人捧着馒头泣不成声，她丈夫曾是磨坊主，在伦敦帮袭击时用身体挡住飞旋的石磨。

此刻麦香混合着泪水渗进蓬松的面瓤，仿佛那个血色的黎明终于等到了日出。

林峰忽然指了指远处。

李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十几个少年正在训练场用雪堆砌防御工事。

他们用冻胡萝卜当承重柱，冰片做瞭望镜，有个孩子甚至用铁勺雕出微缩版蒸汽弩车。

何政的战术手册被摊开在雪地上，纸页间夹着当作书签的土豆花。

“要阻止吗？”林峰憋着笑问。

李明摇摇头，看着孩子们把最后一块雪砖垒上城墙。

当某个“指挥官”挥动冰晶令旗的瞬间，所有孩子突然齐刷刷扑向城墙缺口，用身体堵住根本不存在的风雪。

冻红的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研究制造间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负责维护的老赵头正在教徒弟们用弹壳制作风铃，铜壳内壁刻着阵亡者的名字。

每当热流穿过管道，数百个风铃便奏响清越的安魂曲，亡者的名字在暖风中轻轻旋转。

“管理员！”小艾突然撞向李明裤脚，“B3区湿度调节器故障，王重震说需要...”话音未落，整个避难所突然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所有人条件反射般进入战位。

母亲带着孩子走向室内，工人抄起工具冲向能源中枢修复，医疗队点亮生物荧光棒继续手术。

何政在培养皿边缘轻敲，紫色菌丝随着震动频率诡异地舒张收缩。

当他将显微镜目镜调整到400倍时，菌丝内部突然爆开成雾状孢子，在载玻片上蚀刻出蜂窝状的腐蚀痕迹。

“不是普通镰刀菌。”王重震的机械手指捏碎孢子囊，“变异体每小时释放三千万孢子，常规紫外线剂量不够。”

两人面前的立体投影中，三号温室已变成翻涌的紫色毒云。

孢子顺着通风管道侵入二号粮仓，在玉米垛表面结成蛛网状的菌膜。

“把 D区蒸汽核心过载到 130%，制造高温屏障。”何政在战术板上划出隔离带，“需要十二台紫外线灯同步消杀，但我们的移动电源......”

“用蒸汽塔的废热！”王重震突然扯开防护服领口，金属手指在全息地图上戳出六个点位，“在这里架设聚焦反射板，把原本浪费的余热转化成紫外光源。”

何政的瞳孔微微收缩，战术推演能力瞬间计算出最优方案：“林峰带人拆除废弃岗哨的防弹玻璃，二十分钟内能凑够反射材料。”

“管理员哥哥，这个送给医务室的叔叔。”小女孩呵着白气把画作塞进李明掌心，薯皮缝隙间还粘着星点泥土。

半小时后，伴随着蒸汽核心重启的轰鸣，光明重新降临。

“呼叫管理员，真菌问题引起的能源故障解决了。”

蒸汽塔下方，人们相视而笑，方才的应激反应化作无数默契的击掌。

李明摩挲着观测台边缘的冰霜，倒计时在视网膜上跳动成【7天 11小时 22分】。

夜晚星星点点的人造灯光，此刻比任何能量塔都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