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轮回之自杀真相](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77/53439077/b_53439077.jpg)
第1章
扬州城飘着初冬第一场雪时,陈万金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家粮仓。这个扬州首富赤着上身伏在青砖地上,右手握着刻有“万金通宝“的短刀刺进心口,暗红血迹在身下凝成冰晶。更诡异的是,他面前整齐码着三十七个空粮斗,每个斗底都沾着暗褐色痕迹。
卯时三刻,刺史王延钧带着仵作匆匆赶来。我跟着衙役们挤在门缝偷看,见王刺史用鹿皮手套翻动尸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贴身侍卫立即将我们轰出院子,说刺史大人要亲自验尸。
“分明是畏罪自尽。“两个时辰后王刺史宣布,他苍白的脸在狐裘领子里泛着青,“陈员外囤积居奇引发民怨,良心发现以死谢罪。“说着展开一卷文书,竟是陈万金的绝笔,字迹歪斜写着愧对苍生云云。
可我知道那字绝不是陈万金写的。三个月前他强占我家田产时,我曾见他给王刺史的书信,末尾“万金“二字总要拖出蝎尾般的钩。而绝命书上“陈“字第三笔分明在发抖。
十年前陈万金还只是个米铺伙计。那年淮南闹蝗灾,他连夜跪在刺史府前献计——将常平仓陈米掺三成新砂,转手就能多出五万石赈灾粮。王刺史扶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第二日却命人抬了十箱官银到米铺。
从此扬州粮市多了条规矩:佃户纳粮须用特制官斗。这种榆木斗刷过桐油会胀大三分,装稻谷时还需“踢斗“——衙役朝斗心猛踹一脚,洒落的谷粒就成了“鼠耗“。我爹就是为护住踢斗时震落的谷子,被税吏用铁尺打断了腿。
冬至那夜格外冷,陈万金的新粮仓却灯火通明。三十七个佃户排队交租,官斗在火光中泛着油亮。轮到阿丑时,这个哑巴佃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旧木斗。陈万金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抓起新斗往地上一摔,碎木屑里滚出几颗浸油的蜡丸。
“敢用前朝的斗量本朝的粮?“陈万金踩住阿丑的手,碾得指骨咯咯响。后来我们听说阿丑被发配去修水渠,次年春汛时就再没回来。
雪片扑在验尸格目上,洇湿了“自杀“的朱批。我盯着粮仓横梁的勒痕,那里本该有上吊的白绫,此刻却空空荡荡。王刺史的咳嗽声从内室传来,带着痰鸣的嘶嘶声,侍卫又捧进个鎏金痰盂。
“小兄弟可知'斗心秤胆'?“老仵作突然凑过来,他袖口沾着星点血迹,“陈员外心口这刀,入肉七分偏左半寸,可右手握刀之人自戕,本该向右偏三指。“他枯枝般的手指在我肋间比划,惊起一身冷汗。
更蹊跷的是尸体温度。卯时发现的尸首,辰时验尸时血尚未凝,可触之如冰。我猛然想起粮仓角落那个青铜冰鉴,往年这时节该存着岭南荔枝,此刻却隐约飘来铁锈味。
戌时宵禁后,我摸黑翻进粮仓。冰鉴里果然没有荔枝,只有半凝固的血浆,浮着几缕花白胡须。最底层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枚蜡丸,剥开竟是带血的谷粒——正是那年阿丑护住的稻种。
腊月初八,官府贴出告示那日,城南土地庙来了个游方道士。他盯着我腰间差役令牌看了许久,突然笑道:“施主可听说过七星续命灯?王刺史月前重金求购鲛人膏,说是要治咳疾。“
我猛然想起陈宅佛堂总飘着古怪异香。那夜跟踪陈万金的心腹,见他捧着玉匣往刺史府去,路上洒落几滴膏油竟在雪地燃起幽蓝火焰。如今想来,王刺史苍白面色下透着诡异的红润,倒像是...像是话本里说的借命邪术。
雪越下越大,我站在陈万金倒毙的位置仰望横梁。月光透过瓦缝落在青砖上,竟拼出个歪斜的“冤“字。突然梁上传来细碎响动,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腰间令牌不知何时换成块木牌——正是阿丑当年那个旧粮斗的碎片,背面刻着血红的“卅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