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连载【一】碟车轻扬

夕阳还挂在海平面上空约一竿高处，一撇云彩被它照得泛出桔红色的霞光，给灰蓝的天空凭添了几分和暖动人的色彩。

一辆银灰色状似野山菌冠盖的锥碟车，从珠海澳琴岛联大科盟总部大楼十二号喷流井中悄然升空。锥碟车的裙边处似有极淡的蓝色喷流，但却觉察不到喷流的声息，显得轻巧迅疾，不一会的功夫就消逝在北方的天际。

锥碟车内坐着两个黑头发黑眼睛的男青年。年龄大些的一个看上去约有三十五六岁，长圆脸，宽额头，鼻正口方，眉清目亮；年龄小些的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瓜子脸，戴付眼镜，秀气得像一个女孩。

“华所长，要不要打开网视看看？他们肯定还在谈论你在会上的学术报告”。戴眼镜的年青人情绪有些兴奋地说。

“你想看就打开吧。”

“用哪个语音声道？”

“华语，音量小点。我先靠一靠，好吗？”年龄大些的头歪靠在碟车客椅的高靠背上，眯缝着眼说。

“嗯”，戴眼镜的年青人边应答着，边按下靠椅旁的车内对话系统控制纽，轻声说道：“云飘一号，请打开联总二台，立体影，二声道，二音级”。

“好的，周虹先生，我先将车内亮度调低到三级，”车载电脑语音器发出了清雅的华语应答女声。

车内光线迅速暗淡了下来，在他们对面的椭球半壳空间内出现了一间播音室的立体影像，一位黑棕肤色的中年女播音员正在兴奋地讲着，轻柔的华语环绕立体声充盈车内：“……发言和演示的视频资料，给与会学者带来了极大的鼓舞。目前，华杰水院士领导的华亚生命科学研究所正在实施的返春复苏工程，可说是现代生命科学发展的里程碑式的成果，他将开启人类数千年来返老还童梦想的大门……”。

“华所长，我没说错吧，大家都很振奋，评论员对你的报告及正在实施的工程的评价，代表了与会学者的普遍看法……”。

华杰水挥手打断周虹的话，语音轻缓地说：“行呀，好听的话就让别人说去吧。眼下我们的韩梅返春复苏工程已到关键阶段，别分心思惦念外界的议论。别人的褒或贬都不要成为自己的包袱，名誉面前还是心淡如水好，心淡才能心静，身静”。

周虹点点头想了一下，“嗯，是这么回事，回所后你把这些想法给大家讲讲，顺便把这次在联大安排的一些事也给大家交代交代。”

“这样吧，还是开一次所务联席会，让本埠和外站各部门负责人都参加。我们有些工作计划要调整一下，还有好几桩重大任务需及时组织人力去完成……”。

“华杰水先生，王春艾女士视频寻呼，接驳吗？”车载电脑的询问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接过来，关闭网视”，华杰水应答着。

“好的”。

车内亮度略微提高，装置在不同方位的几个鱼眼状水晶球体都偏转了一下角度朝向他们。椭球半壳空间内的网视影像悄然淡去，另显出一间紧凑布置着许多监控设备的圆形房间。一位长圆脸蛋，浓眉大眼，皮肤白晰，蓄着黑色运动员短发的少妇坐在控制台前。她转动了一下转椅的角度，两眼盯着他们，喜气洋洋地说：“我看见你们了，杰水，周虹，你们是往回飞吧？还有多少时间可到家？”

“怎么？有急事吗？春艾”。华杰水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左侧。在那一帧有经纬度标识的玻璃屏上，显示着从出发地至目的地的黄色预设飞行轨迹，其中自起点始的五分之四已变成黄绿色，且有一个红色小亮点在继续朝前移动。“我们现在是低速自动飞行，还有二十分钟能到家”。

“月球三号休眠站有新的信息传过来，你回后直接来总控室吧。”

“好的，你吃晚饭了吗？”

“我等你，咱们八点到《瑶池醉香坊》，我为你接风。”

“王导，我这回可以沾沾光了吧。”周虹在旁截住话头说。

“我答应，有一位不知答不答应。秀云刚才跟我说，她在《重云阁》订了情侣座等你。要不要我给她说说，你有事不能去赴约了？”春艾打趣地说。

“别，别！王导，好嫂子，改天我请你们吧。”周虹忙笑着说，惹得春艾杰水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就告诉秀云一声吧”，华杰水止住笑后说，“八点半以后周虹才能去赴约。我回去以后马上要开一个所务联席会，八点半以前我们都离不开所里”。

“没问题，你们早点回吧，我关机了”。只见春艾偏转头说了一声，“华控一号，关闭视话”。

顿时，车内影视消失，车载电脑女声响起：“华杰水先生，网视还需要接通吗？”

“不用，将车速提高一级，我们十分钟内要到达。”

“好的。”

随着车载电脑话音停竭，他们感到身体沉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玻璃屏幕上的红色亮点前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天空最后一抹晚霞也完全暗淡下去，古城BJ已华灯齐放。车灯闪烁的一条条街道和马路如舞动的火龙互相交错，映衬着被各色射光照亮的美丽古建筑，给人特别厚重温情的感觉。

然而最吸引目光的还是城区东北部的密海科学城大楼。

华杰水他们透过锥碟车的玻璃屏窗，盯视着通体透着橙色莹光的叠层蘑菇云状的巨型建筑。它那巨大蘑菇状顶盖上仿时钟刻度绕中心点分布的十三个巨大井口，正不间竭地起落着各色辉光闪烁的锥碟状或半球状喷流飞行碟车，就像吐出的串串彩色气泡，又如节日放飞的莹光气球，漫天飘忽翻飞，撩得人心潮激动不已。

车载电脑女声响起：“华杰水先生，我们准备降落了。”

华杰水似自语般说道：“别忙，绕科学城大楼再飞一圈，我还想欣赏一下傍晚大楼的风光，也想再听听你讲解这大楼”。

“好吧”，车载电脑用悦耳的女声应答并讲述着。“密海科学城大楼是按现代建筑理念，用现代建筑材料和建筑技巧完成的地球九大新概念建筑奇迹之一。其主体蘑菇云楼直径达三千六百米，冲顶云楼直径达三千米，云楼总高度达一千八百米；云楼中央柱脚楼外围直径达六百米，沿其周边径向外展一千米处又均布十二栋副柱脚楼，每栋副柱脚楼直径也达二百米。大楼主体采用的新型建筑材料平均比重不到传统材料的十二分之一，而其物理强度及耐老化性能高出传统材料近二十倍，且隔音隔热和防幅射性能极其优良。整幢大楼能充分吸纳光能，风能，地热能和各类设施运行的废热能，是目前地球上能效利用率最高的大型建筑群......”。

“谢谢你，云飘一号”，华杰水插进来说，“我们回所里吧，由五号井进入”。

“好的”，车载电脑回应着。

锥碟车减速飞到科学城东南区的一大型井口上方，就垂直向下落去。华杰水他们透过百米外透明的井壁，可看到遛达在各层观景台上的人影向上飞逝。降到五时区三十六层时，碟车悄然横向钻进一条明亮的甬道，无声地曲折前行，直到标有05360307号牌的淡蓝色玻璃门前，碟车才停顿下来。随着蓝色玻璃门无声地自动开启，碟车又缓缓驶进大门，一直开进一号碟库才停稳。

车门开启，车载电脑女声又响起：“到地方了，大家走好，现在是北京时间十八点五十”。

“好的，云飘一号，谢谢你”。华杰水和周虹边松开系带从靠椅上站起，边回应着。

他俩在安静的过道里走着，听得见脚步的沙沙声。

“周虹，我先到总控室去一下，十九点半在我那边的视频室开会。你按所务会贯例通知所内负责人都去，外埠部门负责人务必提前两分钟到各自的视频传送座上就位，准备开会”。

“好，那我先过去了”。周虹走到第一道门前，用左手拇指按住门上的按钮，两眼又对着门上的孔膜镜望了一下，门就悄声开了。他朝杰水挥挥手，就走了进去。

华杰水走进第三道门，又左拐通过两道门后，迈进了总控室的圆厅间。圆厅间面积约有二百多平米，其中五分之三的壁面被九组自动控制台及近百面各式显示屏所占据。厅内就剩王春艾一人，正背对门坐在控制台前的椅上，室内静悄悄的。

“春艾，我回来了。”

春艾回头看到杰水，马上兴奋地站起来，跑到杰水身边紧紧地拥抱并吻了他一下，高兴地说：“怎么提前十分钟到啦？”

“还不是你的吸引力太强了，拽得车子风驰电掣？”杰水右手食指点了下春艾的鼻尖，笑着说。

“怕是新信息的悬念让你归心似箭吧？”

“那到也是“，杰水微笑着点头说。

“来”，春艾欢快地拉着杰水走到她刚才坐的位置，将杰水按坐在椅中，她在旁边弯腰指着银屏说，“你看，细胞弥散生物电波监测仪显示，2301#，2302#两者各部位细胞均出现有规律的间竭式微颤波纹，更可喜的是心肌波纹差不多每分钟出现一次颤纹，很规律”。春艾手指又移向中心显示屏，“你看，脑波摄动也比原来加快了，且成区域交替活跃状，先后波及到大脑的各个区域······”

“律动性增强的信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杰水眼睛盯着屏显曲线，轻声问。

“先后于今日十五时至十七时发现，距离我们318-2301A和318-2302B介质干扰液渗透程序结束一百九十小时左右，正好是我们干扰预案设定的最理想时段。”春艾头偏向杰水，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喜悦地轻声说道。

“脊髓区和四肢髓区信号监测状况如何？”

“脊髓区摄动波与脑摄动波几乎同步出现增强，四肢髓区延滞至半小时前才检测到2302#右上肢区的初始微颤波。”春艾显得有点着急地说。

“你看，2302#左下肢和2301#左上肢区出现颤波显示了”，杰水指着左上角屏显仪说，“别急，很正常，我想明天都会观测到同步微颤波了”。

杰水目光又转向中上方屏显仪，仔细观察着较长时间才有一次的极微的波纹脉动和显示数字变化。“你看”，他指着屏显数字说，“丘脑垂体生物波脉动值在我们预案的下限值，下次介质干扰配方我看还要调整调整”。

春艾有些不解地望了望杰水。

杰水偏向右上方屏显仪看了看，嘴里高兴地说道：“好！淋巴组织波颤显示增强了”。

春艾跟着笑起来，说：“我看，这次干扰可说是十分成功”。

“不”，杰水摇摇头微笑着说，“还不能打满分啊”。

“噢？这分你扣在那里啦？”春艾睁着一对大眼挺感兴趣地问。

“脑下丘体脉动波显值没达到我们预案设定的最佳值”。

“已在设定范围值内不就可以了吗，干嘛非强调最佳值不可”？

杰水朝椅背上靠了靠，微仰着头，自语似地深情说道：“我想要他俩成为朝气蓬勃的年青人”。

春艾一手撑着椅扶手，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深情地俯视着他，说：“没想到你还挺激情浪漫的啊！”

突然，杰水一只手搂住春艾的后脖颈，将她的头脸拉低靠近，顺势用姆指和食指夹住她的厚耳垂，在其耳根处喘喘轻语道：“你这个芙蓉俏美人，看我平时不够浪漫是不是？那你可要当心啊，待到复苏返春圆满实现日，狂喜的激情烈焰定会将你我引燃的”。春艾就势将脸亲昵地挨上他的脸庞，动情地回应着他的亲近，两人沉醉在憧憬的涟猗中。

相互亲昵了一会儿后，春艾有点不舍地抬起俯着的身子。杰水也顺势站起身来，在控制室内度着步，并动情地缓缓说道：“春艾，我们的返春复苏工程启动快三年了，现在进入了后期关键阶段，我们将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实现人类孜孜期盼的返老还童梦想了。我常为我们从事的事业激动，也倍感责任的重大，不敢有半点疏忽懈怠”。顿了顿，他望着春艾继续说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今晚夜霄后，我们回老城父母家住，看看父母和复儿。从明天起，我们不仅白天在所里工作，晚上也别回去了，就在我办公的内室隐住。这半年里，我们要避开所有的社会应酬，一门心思地专注于返春复苏工作，直至生气勃勃的韩晶薛梅出现在我们面前……”。

“好哇，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复儿有父母照看着，我是十分放心的，正好能让我们专心迎接先人的醒来。”春艾显得有点激动地抢着插话。

杰水对春艾话中出现的“先人”一词饶有兴趣，嘴唇动了动，准备问，想了一下还是忍住了。他抬头看了看壁挂时间显示器，第七行北京时间显示为“公元2138年2月16日19时27分”，于是改口说道：

“走吧，到我那边视频室开所务联席会。我要调整一下工作布局，有时间你把你的安排也在会上提出来议一议”。

春艾走到控制台边，按了一个按纽，然后从控制台斗内拿出一个书本大小的银色录播仪，跟在杰水身后向总控室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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