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皇家骑士

天边黑得像泼了墨，马车在泥地里艰难前行，车轮碾出的沟痕又深又长。波顿死死拽着缰绳，指节都攥得发白。

车厢里堆满的羊皮纸卷哗啦作响，真誓那头银白长发被风吹得乱飞，瘦削的身子随着颠簸不停撞在车壁上，望远镜的金属边在他锁骨上磕出一片青紫。

“西南方向，三百码！“波顿突然哑着嗓子喊，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马车一个急转，轮子擦着悬崖边过去，二十匹军马惊得嘶鸣不止。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波顿猛拉刹车，这才发现泥浆里渗着暗红的血水。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顶上，林子里传来黏腻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真誓拨开湿漉漉的树枝，瞳孔猛地一缩。三十七具尸体整整齐齐地倒在地上，像是被人用尺子量过似的，间距分毫不差。

他们保持着死前的姿势：握枪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拿剑的手腕保持着刺出的角度，甚至有个伙夫手里还攥着汤勺，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波顿的注意力却被林间空地上的庞然大物吸引。二十匹纯种战马套着镶金的辔头，拉着一辆青铜车厢，足有谷仓那么大。

他撬开箱盖，金光瞬间泼洒出来——整箱金砖像蜂巢一样紧密排列，每块上都烙着皇室的徽记。

“糟了，这是军饷！“波顿脸上的雀斑在金光下格外显眼，他抓起一块金砖又像烫手似的扔回去，“得赶紧通知守夜人...“

“来不及了。“真誓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银发无风自动，“三公里外有个生命体征，快不行了。“

他们在裂开的花岗岩旁找到了那个血人。男人胸前的盔甲碎得不成样子，插着半截蛇形匕首。波顿用酒精棉擦掉他脸上的血痂，露出一道横贯眉骨的旧疤。

“第七骑士团...直属13队...“男人咳出带泡沫的血。

真誓突然按住男人的手腕，垂死的人瞳孔猛地收缩。

男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污血顺着岩石的纹路渗进地衣。波顿正用止血钳处理他肋间的伤口。

波顿的圆框眼镜蒙着雾气，他手忙脚乱地翻找镶着齿轮锁的医疗箱，三枚止血棉球滚落在沾满泥浆的鹿皮靴边。

真誓正用溪水浸湿的亚麻布擦拭伤员面庞，忽然发现对方身上多处砍伤，深可见骨。

“按住他左肩！”扯开破碎的胸甲时，铁锈味的血沫溅在波顿绣着小熊图案的袖口。

三道剑痕从锁骨撕裂到腹部，边缘泛着黄脓，这是感染的前兆。真誓的银发突然无风自动，掌心悬在伤口上方半寸，溪水在他指尖凝成冰晶簌簌坠落。

伤员突然抽搐着抓住波顿脚踝，指甲在他小腿划出血痕：“西边...松林...“黑血从皲裂的嘴唇涌出，他始终没能挺住。

波顿的改装腰带弹出青铜机械臂，钢爪勾住三米高的桦树横枝。

“十二点方向！”

夕阳的余晖将橡树叶染成琥珀色时，蒸汽独轮车的铜制排气管突然喷出一团白雾。

小诺猛拉刹车杆，铁质履带在青苔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三匹军马正横卧在林间小径上，暗红血渍在鹅卵石间蜿蜒如蛇。

“眞誓！快把液压起重器拉起来！“十二岁少年扯开沾满机油的工作围裙，裸露的小臂上青筋暴起。

引擎发出低沉的呻吟，黄铜齿轮咬合处迸出几点火星，机械臂末端的铁爪颤巍巍钳住骑士的胸甲。

当沾满泥浆的军靴磕在车斗铁板上时，真誓才看清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三道爪痕从左肩贯穿至右肋，伤口边缘已经略微感染。

小诺掀开座椅下的暗格，医疗箱里除了一卷亚麻绷带，竟还塞着几颗裹着彩纸的苹果糖。

“先...先生要喝点水吗？“真誓捧着锡制水壶的手在发抖。

男人喉结滚动着吞咽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当小诺递上黑面包时，他直接撕开包装纸连带着木屑一起吞下，碎屑沾在染血的络腮胡上，像雪地里洒落的煤渣。

男人突然抓住小诺的手腕，军装袖口滑落露出骑士团徽章。“小鬼，带我去...“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沫溅在机械压力表上。

小诺灵活地抽出手，从裤兜掏出颗绿色糖果：“这是薄荷味的，能止咳哦。“

暮色渐浓，蒸汽锅炉的轰鸣惊起夜枭。男人倚着铜制散热管，目光扫过小诺腰间的改造手枪——枪管明显加长过，准星位置焊着奇怪的棱镜装置。

“叫我石头。“他突然开口，金属面罩般的脸上裂开一丝苦笑，“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有栋用玄武岩砌成的四方屋？“

小诺正在调试汽阀的手突然顿住。林间忽然刮起怪风，橡树枝桠相互拍打如同骨节作响。

石头从胸甲夹层抽出一张羊皮纸，借着车头瓦斯灯的蓝光，真誓看到通缉令上画着个眼角带蛇纹的女人，画像右下角盖着滴血的骑士团火漆印。

“血紫姬的毒牙能刺穿三指厚的钢板。“石头用匕首挑开伤口处的绷带，靛蓝色已蔓延至心口。

“她最后出现的地方...“话音被汽笛的尖啸打断，小诺猛地扳动方向杆，独轮车突然九十度转向，车尾扫断的灌木丛后赫然显出一条隐蔽小径。

月光如银汞般倾泻而下时，我们看见了那座石屋。岩石墙体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二层窗户透出的暖黄光线像毒蛇的竖瞳。

暮春的橡树林笼罩在细雨织就的灰纱里，蒸汽独轮车的青铜排气管喷出团团白雾。

波顿趴在方向盘上，鼻尖几乎要碰到温度过高的气压表——这辆改装过的机械怪物正在林间小径上横冲直撞，车尾拖着的二十匹军马嘶鸣着扬起前蹄，铁掌在玄武岩路面上迸出点点火星。

“左转！左转啊！“石头裹着染血的毛毯在后座大喊。骑士的络腮胡上还粘着面包屑，右臂绷带渗出靛蓝色的诡异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