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阎初镜
说实话，如果不是昨晚亲眼见过眼前这个女孩流露出伤感的一面，江眠根本不会相信这家伙居然会心存死志。
身为一个盲人，这家伙即便是面对两度闯入屋内的“淫贼加小偷”都能保持镇定，这样的心态不知道强过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是遭受了怎样的打击才会萌生出寻死的念头。
不过这和他无关。
他只想搞清楚这家伙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同时还得确认这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只不过他一直没有问，女孩似乎也没有主动解释的打算，伸手摸向了茶几上的热水壶，又从茶几下面拿出两个纸杯，倒了两杯水。
“刚烧的热水，要喝吗？”
见无人回应，她也不在意，捧起其中一杯轻轻吹了吹，然后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江眠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女孩，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相当漂亮，即便是苍白的脸色和略显糟糕的精神状态也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光彩，完全可以用眉眼如画来形容。
他实在想不出这家伙还有什么目的，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敢肯定，这家伙骗自己过来绝不只是为了交天然气费那么简单，这么简单的事大街上愿意帮忙的一抓一大把，完全用不着特意来找他这种“卑劣的家伙”帮忙。
女孩捧着纸杯，任由升腾的热气打在脸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突然不想死了。”
“所以呢？”
这一点不用说江眠也已经看出来了，毕竟这家伙为了不被饿死连过期的维生素片都找出来吃了。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
“我凭什么要帮你？”
江眠嗤笑一声，“你想不想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付酬劳给你，我知道你很缺钱。”
江眠心中一惊，他的确很需要钱，可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女孩放下纸杯，开口道：“我检查过了，鞋柜里的现金被人动过——连盲人的钱都偷，这说明你要么丧尽天良，要么就是缺钱到走投无路，而你最终没有选择把钱拿走，表明你属于后者。”
江眠脸色一黑，那是系统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种事他也没办法解释，只好继续等待对方的下文。
女孩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听他的解释，但始终没有等到，于是继续说道：“另外，我想你应该很早以前就盯上我了，而且观察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不然不会知道我把钱藏在了鞋柜里。”
你想多了，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邻居……
江眠面无表情：“除非我跟着你回家，否则再怎么观察也不可能知道你把钱藏在哪里。”
女孩赞同地点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什么时候进过我家？”
江眠：“……”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问出了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女孩也不追问，回答道：“这栋公寓楼里住的都是些只能租住廉价房的穷人，小偷不会光顾这种地方，所以会跑进我家偷东西的大概率就是这栋楼里的人，再加上平时还需要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我又不引人怀疑，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八成是邻居。”
江眠神色古怪。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推理还是有些道理的，可问题是偷东西的是那个脑残系统，它的行动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逻辑可言，所以对方能猜对完全就是歪打正着。
早知道就不急着承认了……
他有些懊恼，不过既然都暴露了，那也没必要死撑，皱眉道：“那你为什么不怀疑另一个邻居？”
他很好奇这家伙为什么能在两个邻居中精准把自己锁定为嫌疑人。
女孩沉默两秒，迟疑道：“我们还有别的邻居吗？”
“……”
好吧，还真的完全就是歪打正着。
江眠嘴角一抽，还以为这家伙有多智商超群呢，合着连自己有几个邻居都不知道，可偏偏这样都还能把他找出来，这让他郁闷得想要吐血。
良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挽尊，女孩捧起纸杯喝了一口水，面不改色道：“我之所以能完全确定是你，是因为我在你家门口闻到了方便面的味道。你的头上还有洗发水的香味，这表明你刚刚洗完澡没多久……”
江眠不置可否，忽然觉得这家伙强装淡定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总比一口一个“死”字强。
虽然语气依旧不算和善，但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打断道：“分析了那么多，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女孩像是怔了怔，过了两秒才说道：“我刚搬过来没多久，也很少出门，不太熟悉周围的环境，所以我想请你每天带我出去走一走。”
江眠神色微沉，立即警惕起来：“然后找个机会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让我背上间接杀人的罪名？”
在梦境中挣扎了两年，他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女孩摇摇头：“你不必把我想的那么卑劣。”
“你不也把我想的很卑劣吗？”
“可你就是很卑劣，不是吗？”
江眠懒得反驳，冷笑道：“既然我都那么卑劣了，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帮你？”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讨厌麻烦的人。”
女孩抬头“看”了过来，灰暗的眸子中看不出情绪，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你不会在乎我什么时候去死，就算哪天看到我寻死也不会试着阻止我，更不会为此感到伤心难过。”
江眠皱起眉头。
说实话，他一直很讨厌这家伙面对生死的态度，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的话是正确的，他才懒得管这家伙什么时候去死。
“既然你都知道我讨厌麻烦了，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帮你？”
“因为这件事并不麻烦，你要做的就只是每天带我出去走走，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
“就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女孩点点头。
不得不说，江眠有些心动了。
反正他不打算住校，复学后也会每天坚持夜跑，反正都要出门，带这家伙出去转转也就是顺手的事。
况且他现在的确很需要钱，系统发放的奖励在没有确认来源没有问题之前他是不敢随便乱用的，因此他现在身上可以说是身无分文，急需一笔资金度日。
“那你可以给我多少报酬？”他问道。
他也不打算多要，能有个三五百中午吃得起学校食堂就足够了，然而女孩接下来的话却吓了他一跳——
“七千零三十一块。”
“多少？”他神色错愕。
女孩还以为他是觉得太少，捏紧纸杯说道：“我需要留一千自己用，所以就只能给你那么多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一个月，最多给我当一个月的向导，之后你就可以不用理会我了。”
江眠沉默了一会儿，有零有整，说明这家伙是把自己的所有钱都拿出来了，饶是他实在缺钱也觉得烫手，皱眉道：“只留一千你够用吗？”
“我一个盲人，一个月肯定够用了。”
“那一个月之后呢？”
女孩没有回答。
见状，江眠立即反应过来，如果执意要弄清楚这个问题，那他们的交易显然就没有成立的必要了。
短暂的思索后，他不再犹豫，认真道：“我再确认一次，只需要每天带你出去走一走就行了，对吧？”
“对。”
“为期一个月？”
“或许会更短。”
“不需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能照顾自己。”
“好，成交，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要是你哪天又想死了，记得找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好。”
女孩点点头，明明是相当冷漠无情的一句话，可她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放下纸杯，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眠犹豫片刻，还是如实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江眠。”
他们两人是邻居，名字这种东西是瞒不住的。
“好名字，在江底长眠，一听就很不错。”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江眠神色冷淡，他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抱歉。”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女孩面露歉意，抬手将散落的长发拢至耳后，随后向着江眠所在的位置伸出手，语气带笑。
“我叫阎初镜。”
“但愿我们不会成为朋友。”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