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虚无之七（6000字大章求追读）
雾并未凝聚出身形，就只是包裹着，无处不在。
她的声音，只是回声。
厄瑞玻斯继续讲道。
“看在你敬献了这美好食物的份上，这一次我可以帮你，但你要怎么说服天上的那位呢？你的哥哥，他降下了赐福和庇佑，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拉他下水。”
雾中继续响起回声。
“他会同意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同意的。”
厄瑞玻斯笑道，“我拭目以待。”
说完这句话以后，厄瑞玻斯便消失了，他的身体遁入在了无边的雾中。
雾中的黑暗，也可以是阴影，反正都融汇成了一锅粥，早已分不清彼端或是现世。
随着影的加入，黑暗的重量开始加重，重要挤压着地表，形成一道道黑影尖刺开始往地下渗去，土壤被掀开，建筑的地基受到动摇。
更大的灾难开始产生了，那夹杂在雾中的影，尝试让整个城市都开始下陷。
在黑雾中找不到方向人们，被一声声狼嚎驱赶，已然是不知所措，他们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也难以认清自我的存在。
现在又是频繁的地震，让他们连脚踏实地的安全感都无法确定。
而随着黑影的穿刺，雾开始更加深的渗透到地下。
赫特也是在厄瑞玻斯消失后不久，恢复了行动能力。
爬入他幻钢躯体中三只眼睛，悻悻然地爬回了刀柄里，它们之所以爬出刀刃，躲避到赫特的身体里，并不是因为任何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恐惧。
恐惧那个从深渊巨口爬出来的他，那是刀恐惧的源头。
在刚才的那一刻，这把三眼魔刀，因为他的靠近，仅仅是靠近，就让这刀从规则意义上，被厄瑞玻斯掌控了。
这种规则的触发条件，仅仅是厄瑞玻斯靠得足够近，不需要他做出任何的行动，或者是产生任何念头。
赫特只是被连带着进入到这种规则之中，是被殃及的池鱼。
“看起来，到最后我才是无人在意的那个。”赫特在黑暗迷雾中自言自语。
牧师也消失不见，那些阴暗之虫也被清剿完毕，雾中只剩下他自己。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神，并非是为他而来，很可能是为了这城市地下的机械而来。
厄瑞玻斯称它为七，言语里并没有任何的尊重和熟悉，完全就像是在说陌生人的语气。
在七之前，还有一二三四五六，赫特能坐上那张后背有未解之眼的高背椅，也不过是前任的馈赠。
他并非唯一，并非天选，只是一个好运的人。
一切可以这样来解释。
而现在赫特获得了可以置身事外的权力，神明们要做的事与他无关，而他要做的事也已经做完。
牧师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未像凯尔德那样，对他包含敌意，你死我活。
凯尔德的仇恨，只是被牧师利用的东西，利用来召唤这位阴影与复仇之神的食物而已。
而他也不过是被那雾在幕后操纵着，或许也跟那个用绿火轰炸掉执法局宿舍的执法官一样，都陷入了某种自身的执念和业障之中。
死再多人又怎样呢？伯明洛这座城市会毁灭吗？
看起来也是不会的，若是这些邪神真的强大到毁天灭地的地步，他们的信徒还能被追杀，被驱赶，只能作为蝇营狗苟而活吗？
像是一只蠕虫，或者说是寄生虫一般，躲避圣辉秩序残留的阴影片段之中？
今夜过去，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当正神教会开始注视到此地的时候，它们自然会被驱离，就像是原主从济贫院里听到的那一个个睡前小故事一样。
在圣辉秩序之下，一切黑暗，都像是太阳下的水渍一般，只要阳光出现，雾散云开，阴暗之物回归阴暗。
赫特没有成为拯救者的价值，也没有成为拯救者的意义。
但他内心里还是想做点什么，并非是出于善良，或者是他忍受不了一幕幕他幻想中的惨痛画面。
他可以那样讲，但那是伪物，也可能只是真物的表象。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出于现实的需要，出于某种恐惧感，才一路追杀凯尔德以及一众阴暗之虫的人。
可这一切结束后。
他却觉得不对劲，自己好像乐在其中，他在享受今晚激烈的战斗，突然的变故，诡异的环境。
或者说，他一直都乐在其中。
“现在我还有一把牌，可以试试。”赫特眼神明亮。
他伸手抓握，就像是抓住了这一整片的虚无之雾。
他的手心中，开始浮现出一滴极微小的暗绿光。
在握住这光粒之后，他便感知到了虚无灵界的存在，以及其中流动的虚无权能。
他迅速吸取权能，注入光粒之中。
光粒便从原子级开始慢慢扩张，自赫特的掌心之中，以圆形姿态扩张。
三秒钟后，光粒便将他笼罩在了其中，永恒漆黑，纯净而无垢的漆黑。
这便是虚无灵界，只是为他一人而在的虚无灵界。
三眼魔刀再一次感到颤抖了，这一次它不是因为感知到某种既定且无法改变的规则，而感到颤抖，而这个可怖世界，带给它的强大笼罩感，几乎将它意识淹没。
这恐怖世界里，疯狂的回声，呓语，死亡与未死的循环，不休不止的意志蕴藏。
三只眼睛被镶嵌在这妖刀的刀柄之上，原本是没有这么强的感知力的，它们的感知力都转化为了刀刃本身的解析能力，这是魔刀能够汲取物质和转化物质进阶的基础。
而现在，它就像是被浸泡在了大海之中，彻底与魔刀本身分离，于是它便感知到本不该感知到的一切。
直到赫特的手再次握紧这把刀，它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从沉浮的海中，抓住了一块浮板。
赫特只是喃喃自语了一句，“那就开始吧。”
随后他的身影便从此地消失，复归于那张背后印有未解之眼的高背椅上。
三眼魔刀被赫特放置在高背椅旁，它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作为灵界根基的那些无面黑蛇。
黑蛇第一时间便开始撕咬它，就像要将它整个分尸，整个粉碎掉，三眼魔刀等死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可一切它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缠绕在它身上的阴影条例被一层层的撕扯下来，那些东西是厄瑞玻斯其能力能够成立的前提。
那些阴影条例在现世当中，都是不可见的，只有在虚无灵界中的雾气之下，这些条例才会得以显现。
条例的表现形式，是贴满刀身条带状物体，几乎把整把刀都缠绕进了其中，黑底黄字，字是未知莫名的古老文字。
这些文字不记录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书本之上，在这个时代任何宣称古老的遗迹中，也不会找到这些文字的跟脚。
条例被撕碎之后，无面之蛇便一根根一条条的缠绕到了这把刀上，如此，这把三眼魔刀便洗去了所有的相关痕迹，完全归属于赫特了。
厄瑞玻斯的规则，再不能影响这把刀。
赫特面前是广大的，以缠蛇之柱支撑起来的虚无议事厅，在这里两侧的座椅上，已然重生的拜伦和菲琳并没有归来。
因为此刻虚无灵界并未抵达临界点，所以他们的归来，也不是时候。
赫特独自坐在了那象征着虚无僭主的高背椅上，在他面前的那张长桌之上，一颗内晶莹剔透，外表圈环却有着微弱荧光的球体，浮现于此。
球体的表面不断回闪着伯明洛各处的情况，单凭赫特现在的权能，只能支起一个锚点，作为观测中心，以此来确认伯明洛里的情况。
同时，也让自己能够回归到虚无议会厅的主位上。
当然代价则是，赫特刚才从凯尔德身上获得的权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每时每刻都在被消耗。
若不是凯尔德作为敬献给厄瑞玻斯的食物，里面装填了大量能转化为权能的有效物质。
凭赫特之前剩余的那些虚无权能，就连撑起这么一个降临支点都很困难。
只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必须速战速决，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来犹豫和疑惑了。
他以滞留的锚点为中心，使用【权柄:观测】，开始查看整个伯明洛受到的影响，真实的图景开始展现在他的面前。
那些遍布伯明洛的黑暗迷雾能级水平，跟遍布虚无灵界的这些迷雾相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在权柄观测之下，整个伯明洛在赫特的眼前一览无余。
如同被调亮了数十倍的太阳光映照，亮度拉满，每一个角落，天上地下，每一寸土地都纳入到了赫特的眼中。
在城市场景中，最显眼的，是那些发狂的狼人，它们已经变得很大只，每一只都是三四米高，在城市中冲撞，猎杀，如同一辆辆横冲直撞的血肉战车，根本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挡住它们。
被杀死的城市居民，渺小而凄惨，尤其是在雾气逐渐的浓郁之后，世界被调成静音，无论他们怎样呼喊，怎样求救，都不会有人听到，甚至更恐怖的是，他们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狼人们出色的嗅觉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黑暗雾中的世界，简直就是它们最为理想的猎场，它们只需要跟随着气味，去撕裂，去将人的内脏吞入腹中，然后就会变得越来越强。
它们无度的杀戮，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数不清的混乱元素弥漫在伯明洛的大街小巷，狼人们并不能像序列超凡者一样，汲取这些混乱元素为自己所用，所以这些混乱元素便越积聚越多，如同被存储起来的粮食或是弹药。
更大的问题出现在伯明洛的地下，一根根刺入地底的阴影尖刺，穿透了地层，将厚厚的泥土层尽数推开，地底富集的煤矿和坚硬的岩石层，也无法阻止这些阴影尖刺的继续下沉，继续坚定的探索，
伴随着尖刺开拓出的巨大沟壑，一起下坠的，则是早已在伯明洛里堆积了一层层，一堆又一堆的黑暗迷雾，它们在陷入到这伯明洛的地下之后，便迅速开始建构，汇聚，形成一个水母模样的黑色事物。
随着这只水母形物体的形成，正确的条件，正确的地点，正确的钥匙，都再次到位。
于是赫特便看见，在伯明洛的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那东西的模样同样类似于水母，只是它在事实上，是由层层的金属环绕结构组成的巨型莫比乌斯环，在环中则是一个个被浸泡的暗绿色球泡，球泡里是一个个闪烁的光点。
赫特不会认错，那正是灵魂光点，大量都是苍白的光点，但掺杂在白色光点中的，还有蓝，绿，紫，红，等各色光点，应该是代表的不同层次的超凡者。
这正是恩娜给赫特看过的，那个埋葬在伯明洛城市之底的古老机械。
只是在恩娜给赫特的图画中，这个机械结构里的事物是绿宝石，而非这些装满灵魂光点的暗绿色球泡。
赫特想来是在时光的流转中，所导致的信息失真，但有七八分的真实，也算是难得了，尤其是这玩意看起来，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物了
不过......
归来日，永恒自由，命运螺旋，幻灭。
这四个词语又是什么意思呢？
归来日是指的这些灵魂能够复活归来吗？
赫特持续投入虚无权能到权柄观测当中，这让他能够更加深入的看清眼前的这台机器，从表面的巨型莫比乌斯环结构，往核心里继续深入。
核心之中，并无其他的东西，只是空荡荡的一片而已，这让赫特一度以为他找错了地方，他应该更集中探索这结构的表层，去探寻那交织的机械莫比乌斯环。
只是当他的视线抵达了正确的位置。
他的血之左眼再次被点亮，这是正确的条件。
链接建立，一行行古老的文字，凭空浮现在了他的面前，镌刻在那些虚无灵界无面黑蛇背上，这是正确的钥匙。
【二先生，我算是不负你的期望，成为了第三位虚无灵界之主，这是留给你的一封信。】
【首先，感谢你留给我的右眼，那使我获得了解析万物的能力，那是我能够成为现在之我的根基所在。】
【其次，有关于你遗留下的那道题，我解开了，时代是不会倒退的，哪怕它只是在你我的肩头传递，它也永远不会完结。】
【最后，我留下了这台万灵量子共振机，只是为了证明一点，那就是人，只有人，才是能主宰和改变这个世界的。】
【另外，你如果见到雾的话，帮我告诉她，重启的时候不要忘了保养，还有，不要妄想复活我，这台机器对我没用，她总是容易忘记事。】
这留下信的人，全程都是大白话，没有半点的矫揉造作，说实话，和现在这四位神的说法方式和风格完全不同。
这四位现在的感觉，已经完全是跟神灵类似了。
或者说，按照赫特的感觉来讲，他们也是在进行着一种粉饰虚张的表演，在扮演着神灵。
从一到七，根据这封信的显现方式，以及之前厄瑞玻斯的言语来推断，估计就是七任虚无灵界之主。
而虚无三代目口中的雾，应该就是指的永暗迷雾，也就是酿成这伯明洛惨案的罪魁祸首。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活这台机器，完成三代目的指令。
只是听刚刚她和厄瑞玻斯的交流，她可能并不是完全按照三代目的指令在行事，而是做了一些计划外的事。
比如，她在尝试用这台机器将三代目复活。
如果按照信中所述的话，她这样做的原因，应该是她忘记了三代目的告诫。
这样说来，她之所以召集几乎全部的四柱神，来到这里。
只是前几次她启动机器的时候，效能还不够，她打算增大效能，大力出奇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不是不能谈谈。
虽然不太知道，这机器启动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把握到对方需求的话，就有了能制造筹码的机会。
毕竟，没有谁的货，不对，没有谁的能量注入会比他来得纯。
赫特的接纳和理清形势的能力都很强。
他第一时间便开始寻找那艘不朽之船的位置。
他发现，船竟然已经从虚无灵界中驶出，正式抵达伯明洛。
只是现在这艘船还隐没在遮天蔽日的黑暗迷雾中，无人能发现他已然抵达的事实。
而且赫特还发现在船身上，有大量模糊的条纹波动产生，使这船进入到了一种模糊的伪装状态。
如果不是利用虚无灵界的权柄刻意观测，可能赫特一时间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不朽之船行驶所向的目的地是......C区银色泪水大教堂。
这是如今伯明洛，仅剩的还保留着光亮的地方。
除了这里以外，就是A区的新圣辉秩序大教堂，以及海滨疗养院，以及B区的银色泪水总教堂，D区的工人联合会总部，还有光亮存在，逃难的人们，纷纷往那边跑去。
这家伙，是冲着无尽之灯去的吗？
那我得帮帮场子啊。
也算是，减一减永暗迷雾那边的筹码吧。
赫特如是想到。
他的指尖轻点，使用【权柄:嫁接】，尝试将虚无灵界的降临锚点，转移到C区银色泪水大教堂的上空。
.
此时此刻，C区银色泪水大教堂。
塔楼之顶的楼阁之中。
恩娜一直在注视着眼前灯火影。
这影子，在之前，一直乖巧的站立在她的面前。
在这段时间里，她不断地目睹了这影子表面，出现裂痕，出现被阴影撕裂的伤口。
闪烁，消散，又在瞬间治愈。
恩娜知道，那一定是赫特在遭受着某种可怕的事。
她感到担忧，但是她根本走不出这已经被灯火封锁的银色泪水大教堂。
而且，就算她能走出去，在这教堂之外，那可怕的迷雾已经蔓延到教堂边缘了。
这里的火光照耀出一大片的区域，成为了居民避难的场所，那漆黑的雾吞没一切，在雾中有可怕的狼人怪物出现，死亡和恐惧蔓延在这片区域的每个角落。
而就在刚才，这灯火影突然在她眼前变得漆黑了，几乎是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这让她心头一拧，这很有可能意味着，赫特已经遭遇不测。
她紧张得抖了一下，但她回过头去看向简，简的表情里，却看不出任何的慌乱。
简倒是没有多关心这影子的事，她一直观望着这城市的天空和大地，时而摆弄一下早就没有反应的差分机。
只是当恩娜回过头看她的时候，她倒是十分耐心地给出了回应。
“没关系的，只是联系被屏蔽了而已，没准是好事呢？证明他逃脱了刚才的危机。”
恩娜这才点了点头，“简小姐，这座城市还会得救吗？”
聚集在银色泪水大教堂的居民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在教会的门前祈祷恳求，却还是无法进入到教堂内部，只因为封闭这教堂的人，并非他们这些修女，更不是伟大的银月女士，而是那位最神秘，最莫测的雾月。
这些积聚在门口的居民，有不少都是C区里的老朋友，有贫民也有资本家，但最让人心疼的事，他们有不少都带着小孩子，孩子们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哭闹声，在这能暂时驱散寂静的光亮地，十分让人揪心。
连恩娜这样并不算多虔诚多努力的修女，都感到坐立难安于心不忍了，更别说那些信仰了银月教义一辈子的老修女们，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门前，陪伴着这些恐惧而焦躁的人们。
简是在场的众人中，最为冷静，甚至可以说，最为冷漠的人。
她在听到恩娜说的这句话后，只是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
“恩娜，现在是几点了？”
恩娜被简的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她随即从她的胸口拿出了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早上九点了？”恩娜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时间。
因为这外面的世界，哪怕黑雾沉沉，这天幕之上依旧是双月朗照。
但现在，天该亮了啊！
简则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一样，她说道，“机器被启动了，我们都进入到了异度的时区里。”
“异度时区？”
恩娜品味着这个词语，她本想再问问有关机器的细节，毕竟有关于这城市机械的资料，他就是从简小姐这里得到的线索。
可是，她还未问出口，便看见一艘船，破雾而出。
浩大的船身，船身下无边的涡旋，数不清的死灵和冤魂在啸叫。
这是恩娜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