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众议并非九帐制

风沿着渑池的河谷地带吹过，将河谷高处的周军旗帜吹得猎猎飞舞。周军旗帜下聚集着周国大将姬兰与姒黑为首的将领，千夫长与百夫长们立于两侧。

高处下，农田中的庄稼波浪般随风起伏，而周军军官们并没有欣赏这代表着丰饶的景象，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远处隐约可见的商军大营。

当接到留在洛地的那些诸侯送来了“商军出动”的密报后，姬兰与姒黑都做好了激战的准备。然而等了几天，商军才慢吞吞地抵达渑池河谷地区的东部一处高地上安营扎寨。

扎营后的三天里，除了探马之外，商军并未表现出任何继续行动的迹象。

周军数次前去挑战，商军闭门不出，对周军的骂阵毫无反应。这让姬兰为首的周军将领们一时摸不着头脑。

大周王廷预测到了商军的进攻方向，制定了如何在渑池地区痛击商军攻势的计划。为此，姬兰与姒黑抵达了渑池后，也花了很大力气进行各种准备。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商军居然没有立即开始行动。

商军不出战的理由是什么呢？

周国高层在此次出兵之前就已经自从去年将一部分洛地诸侯与百姓迁移到周国之后，周国王廷下令，重新制定了周军的军制。

以前周军采用和商军一样的编制模式，军队分为直属于周王的亚旅与属于各个诸侯的师氏。这次周国王廷下令，取消亚旅与师氏。以亚旅为核心，按照2500人一个师的标准进行重编。

眼见商军营寨辕门不开，主将姬兰就询问副将姒黑，“将军，可否再次挑战？”

姒黑知道姬兰很想早点开打，但姒黑却觉得如果商军就这么停步不前，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周军可以很轻松地守住渑池。

当然，姒黑也没有这么幼稚。商军可不是来这里出游的，若是始终不出战，必然有其打算。姒黑问道：“将军以为商军有何打算？”

姬兰摇摇头，他也无法确定商军的具体打算。然而周围的众将都看向姬兰，姬兰也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担忧，“商国欲占据洛地，不能让商国耕种成功。”

姒黑能理解姬兰的担忧。但这次周军在渑池投放了3个师。一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共7500人。根据洛地诸侯提供的情报，商军旗号上共有9个亚旅，1个师氏，近两万人。周军真的没有正面交战的胜算。

“将军欲遣骑兵进攻？”姒黑问道。

姬兰的确这么想。但是有过姬信当副将的经历后，姬兰觉得手下的将领与千夫长，百夫长，都让他感觉不放心。

见姒黑没能力提出什么不得了计谋，姬兰转头询问其他部下，“汝等有何计策？”

当即有一位千夫长提出了看法，“将军，可否布下埋伏，引商军入伏？”

姬兰命道：“详说。”

虽然允许部下提议，但姬兰并不抱什么期待。

果然，千夫长提出，派遣骑兵持续挑战，一旦商军出战，骑兵就引诱商军追赶。在商军通过两山之间的道路进入包围圈后，便切断商军后路，一举歼灭。

姬兰嘴上不置可否，心中完全不接受。埋伏计划早就准备完毕，这位千夫长的建议，只是在原先的计划中增加了骑兵持续挑战的内容。

看了看部下，姬兰发现一名百夫长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道：“汝可有计策？”

百夫长当即拱手答道：“将军，商军只是占据大路，何不派兵从小路进入洛地，袭击商军奴隶所在？”

根据洛地诸侯的密报，这次商军派来的兵力大概有2万，却有三四万奴隶被带来耕种。商军出击之时，并未携带奴隶，而是命这些奴隶在迁移走的诸侯旧地驻扎。

光是从情报上分析，周军真的可以这么做。姬兰也考虑过这样的方案，但是每次想到的时候，姬兰都会生出疑惑：难道商军就没想到这样的可能吗？

此次领兵出战的乃是名将子秀。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的话，子秀绝不可能在过去这些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姒黑觉得这个计策有可取之处，便说道：“将军，不如派兵后，吾等不断挑战商军，令其不能派兵援助。”

姬兰当即问道：“既然分兵，吾军不断挑战。商军若是突然出击，吾军将如何？”

姒黑微微摇头，“将军，正是吾兵少，故商军才敢追。若是商军出兵不多，吾军可引其入伏。若是商军全军出击，则可派人联络前出之军，令其袭击商军大营。”

听到姒黑的计划，一众将校皆赞。众人觉得还是姒黑这样的老将思虑周全。

但姬兰却依旧摇头。自从有了姬信当副将的经历后，姬兰就对复杂的计划有了全新的感觉。虽然依旧说不清楚姬信与姒黑提出的复杂计划有什么具体不同，但是姬兰觉得这个姒黑的计划看似巧妙，却不是很对头。

就在姬兰不准备接受姒黑建议的时候，姒黑继续说道：“将军，洛地诸侯言说。商军此次耕种，用的大多是战马。半月时间，战马不歇。若此时不出兵，再过一月，商军骑兵又可纵横矣！”

听到这个，姬兰突然觉得姒黑的建议对味了。

姬信上次用兵的时候，所说的内容就与姒黑非常相似。都是对商军进行一番仔细分析后，再分析周军的情况。比较双方优劣后，再提出作战方案。所以姬信出兵后，不管看着局面再凶险，都能化险为夷。

姬兰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计划。上次洛地之战，姬兰事后是很有些扼腕的。如果不是姬信运气不好，完全有可能破坏孟津浮桥。孟津浮桥一旦被焚毁，周军完全有机会逆转战局。

“详细议论。”姬兰对众将命道。

第二天，1000周军骑兵通过小路进入了洛地。姬信亲自送到了路口。

此时周军探马往来于小路与大路的商军大营之间，周围也放出许多探马，确保此次出击并没有被商军发现。

这种细致的侦查是姬兰从姬信那里学到的。姬信在训练骑兵的时候，就教导骑兵军官，骑兵几个重大功用之一，就在发起军事行动之前，充分利用探马与骑兵隔绝敌军的情报搜索。

姬兰是从骑兵军官们那里学到的这点。而且他还亲自请教过姬信，姬信所说得一模一样。还和姬兰就战场情报隔绝的各种方式进行过讨论。

这支1000人骑兵旅的旅长名叫王戈。王姓始于周国姬姓，是从周国君主称王后开始出现的分支姓氏。这位王戈与姬兰是堂兄弟。

眼见千人的骑兵旅准备出击，姬兰却有些迟疑。他觉得派遣500人，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不过姬兰在与姬信讨论的时候，姬信认为兵贵神速，作战需要的就是一击命中，不中就走。

派出500骑兵，在感觉上比1000骑兵更合算些，但是轻骑兵们持续作战能力顶多是5—7天。姬兰认为500骑兵很有可能没办法快速杀光商国奴隶。

最终，姬兰把心一横，对王戈命道：“撤退路线可否知晓？”

王戈指了指骑兵旅中的洛地向导，笑道：“将军，吾十余名亲随，已随向导走过数次。”

出战前先精准确定撤退路线，也是姬信在训练骑兵军官的时候反复强调的内容。而且姬信不仅对姬兰讲述过，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姬兰见准备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已经找不出不足之处，便命道：“兄弟，吾等汝归来，定摆宴庆祝。”

王戈自信地答道：“将军便等吾归来！”

说罢，王戈翻身上马，向姬兰拱拱手，便率队出发。

看着骑兵们鱼贯而行，姬兰虽然还觉得有些不足，却也只能在心中祈祷此战必胜。至少打不赢，就赶紧跑。

一直看到骑兵队消失在视野中，姬兰转头问身边侍从，“可有接到商军消息。”

侍从赶紧答道：“将军，方才得到消息，商军依旧不出营。”

姬兰此时真的找不到自己还能做的事情。他已经率先派探马侦查了附近，又时刻监视商军大营。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此次骑兵出击，真的没有外人知道。

再看向骑兵出发的方向，早已看不到人影。只有地面上纷乱的马蹄印记，证明这里不久前曾经有一支骑兵大队经过。

此时，姬信正率领着自己的侍卫们登上一座高坡。这些天姬信一路向西，并没有走其他方向，此地已经接近西方犬戎地界。也就是周国最西的领土。

看着远处起伏的丘陵与草原，姬信突然有了个想法，便问道：“鬼君，若是按兵法所说，此地又该如何攻略？”

王浩然答道：“兵法原则很简单，知彼知己。你别管此地该如何攻略，而是按照兵法所说，先展开各种调查。根据调查结果讨论要不要攻略。”

姬信想了一阵，终于有所悟，不禁羞愧地叹道：“鬼君，若以兵法看世间，竟然不该有求胜之心啊！”

王浩然觉得姬信又进步了，便鼓励道：“没错。若是学了兵法，还要求胜。那就证明完全没学到兵法本意。是否战，如何战。才是兵法所求。不过你也不用羞愧，能理解到自己在求胜，并且知道求而不得。便是做不到不想，也已经胜过九成将领了。”

姬信苦笑着打趣，“那剩下一成呢？”

“未必不可胜之。”王浩然给了姬信非常有激励地回答。

听了这样的鼓励，姬信忍不住问道：“那我能胜过三花娘娘吗？”

“不能。”

“为何？”

“三花，她懂战略。”王浩然叹道。同时还是后悔，自己当年真不该为了显摆，而非得把什么叫作战略，强行教给陈媛媛。从三花娘娘表现出来的军事能力来看，陈媛媛肯定把这个知识点卖给三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