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血战下的俱兰城

正午刚过，阳光逐渐开始西斜。

俱兰城城东的城头青砖上弥漫着硝烟。那些漂浮的烟尘在光束中清晰可见。

城墙上的血迹还未干涸，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刺目令人感到颤栗。

李嗣业站在城垛口，手抓着一名大食士兵的脑袋，横刀抵其喉咙上，然后狠狠的一拉，再一推，凄厉惨叫往后倒去。

阳光灼烧他的皮肤，盔甲已经被晒得发烫，贴在身上像一块烙铁。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在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血汗从眼角滑入他的眼睛，令他的眼睛生涩。

他抬手擦了擦，却抹不净那些已经持续滑落的血汗。

“将军，大食军营上空的浓烟都逐渐减少了，李副尉是不是烧错了。”孟钧一说话，上唇的血汗就被他吹了出去。

“不可能！”李嗣业捅瞎了大食士兵的双眼，又把抓在焦黑青砖上的手砍了两刀。

惨叫的大食士兵往下砸，留下一双手掌在砖块上，很快又被另一双手扒拉掉。

孟钧捅出横刀，刀尖刺破了刚刚爬上，露出脑袋的大食士兵的喉咙。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抽出刀之后，手臂在颤抖，显然体力已经到了极致：：“没有程将军与王将军的士兵支援，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撑不住了。”

这时，城墙的石阶走上一队人马。

“李将军，我们来助你！”披甲的杜环带着两百多手持马槊的后勤兵过走上了城头。

阳光照在散落的兵器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一支支断箭斜插在城墙的砖缝中，箭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城墙下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阳光照在他们僵硬的脸上。

一个年轻的士兵，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中倒映着天空的湛蓝以及掠过半空的秃鹫。

秃鹫落在了高出地面些许的土堆上。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

俱兰城城南城门外，土地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马蹄印与脚印交织在一起，枯草被压进了脚印的凹坑里，将这片土地践踏得满目疮痍。

干涸的血迹在泥土中凝结成暗褐色的斑块，兵器散落其间。

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王忠义一马当先，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的拔汗那骑兵如一股洪流，与程千里率领的唐骑汇合。

马蹄声震耳欲聋，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程千里手中的马槊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他们前方远处同样传来一阵震天的马蹄声。

艾布·穆斯林率领的大食骑兵从城北疾驰而来，他们的黑色战旗在风中翻卷，如同一片乌云压境。

大食骑兵手持长矛，三支骑兵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绕道！冲出去“王忠义的吼声穿透了喧嚣。拔汗那骑兵迅速变换方向，与程千里的骑兵分开。

分别往大食步兵的两侧奔去。

大食步兵见状往两侧包抄过去。

艾布·穆斯林粗略观察了一下这两支骑兵的数量，又眺望远处军营的滚滚浓烟。

心中一时难以做出选择。

军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只知道原本在山头观察的齐亚德以及他的亲卫队都不见了。

他大胆猜测是回了军营。

而城南与军营的北面遥遥相望，唐军的这两支骑兵明显就是要攻袭军营。

“拦住他们！”他对身边的副将又吩咐了一句：“你带一半勇士去拦拔汗那胡骑！”

哪怕自己的骑兵只有三千多，数量不占优，他还是决定分开两支。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因为骑兵数量少于对方就会战败。

城南的一万多步兵不是吃干饭的。

只要拖住，步兵围过来，这两支骑兵不想死只能退回城中。

“将军，冲不出去！”王忠义的亲卫收回滴血的马槊，对着王忠义大喊了一声。

这支骑兵仍在旷野上疾驰着，可是拥有阿拉伯战马的大食骑兵速度要快上不少。

他们一刻都不敢停下，不远处的大食士兵已经举着长矛，冲向他们，往他们包过来，将他们活动范围往城门挤压。

另一边的程千里对身边的亲卫大吼：“我大唐的将士岂会惧怕这区区大食，都随我强行冲出去！”

吼完的他一骑当千，带着本部骑兵径直冲向了迎面而来的大食骑兵。

城南城头上的段秀实见骑兵无法突破重围，心急如焚。

东边响起了急促的鼓声。

站在牛皮战鼓前，手拿鼓槌的令兵喊道：“将军，城东告急，正在求援！”

段秀实往东边远远望去，已经有大食士兵上了城头。

今天少了数千骑兵协助守城，他知道城东的唐军间歇都没有，哪怕先前大食下令后退的时候那边都没有停下进攻。

他急忙下令：“快，你们尽数过去。”

他知道，如果正前方城外的大食步兵进攻城南，那么意味着拔汗那与程千里的骑兵回来了。

他们能上城头协防作战。

现在城头上的士兵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喏！”得令的什将挥着手跑了起来：“你们都随我来，支援城东！”

城墙上的通道接近三米，城南的千余士兵无需下去，沿着城墙上直奔城南。

俱兰城城西，没有得到命令唐军的伤兵穿好了甲胄，不断往城墙上走。

即便他们断了一只手或者一只脚，站在垛口挥刀、战斧，或者铁锤去把敌军斩下、敲下城头还是可以的。

“守好！别让他们上来！此役获胜，俱兰城就是我大唐的疆土，我给你们向圣人报功！”高仙芝声音高亢，尽可能的让军士听到自己的声音，鼓舞士气。

白发凌乱，脸色潮红的王正见嘴巴咧开，露出因年迈有些发黄带黑的牙齿，撕心裂肺的咆哮：“杀……别让这般狗娘养的上来！”

看着逐步登上城头的大食士兵，毕思琛顾不得原本定下的坚守计划：“将军，顶不住了！让王将军与王将军的骑兵回来守城吧！反正粮已经烧了！”

“你说什么？我孙女婿不用接应了？”一旁的王正见闻言，恶狠狠的剜了毕思琛一眼后回首，手中的战锤砸烂了刚刚冒头的大食士兵。

闷哼一声的大食士兵失去了全身力气，往下砸去。

“什么你的孙女婿，人家可瞧不上你，李将军都把他当儿子养了，会不给他找好亲事？”

“我们这只有千余人，城南的兵已经去了城东，难不成你敢将城北的三百兵调过来不成，那边没人盯着能成。”

王正见急了，眼眶涌上热泪：“节度使，你答应过遵守小子的计划的！”

“有那争吵的功夫不如多杀两个敌军，城，还没破！”高仙芝呵斥二人！

忽然，远处大食军营传出了所有士兵回营的号角声。

并不是停战后退，而是收兵回营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