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元末,小明王是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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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彭大话没说完,但众人已经听明白了,他迟到并非没有缘故,乃是为百户官猎蛇去了。

至于天大的事……为百户官猎蛇,难道不算天大的事?

在座的谁敢这么说?

嗯?

这理由不错,老爹给力。

另一张侧桌上,彭早住暗暗点头。

别管今夜要不要造反,先把这百户官稳住,退路也便有了。

一会他再出来恭维几句好话,忽悠着喝点酒,宴后他们一滩烂泥也好,微醉微醺也罢,只要喝了,届时无论是吹捧着将其哄走,亦或者一刀剁了,都比他们清醒时要容易的多。

为此彭早住还特意抽了点米粮去县城换酒,那兑换比例,若非用的米粮是毛贵的,非得给他心疼死。

彭早住如何想的,那百户官自是不知,在彭大拐着弯的一顿吹捧后,此刻的他,心情十分不错。

“你这番话倒是新鲜,还将咱的虎皮扯过去了,不过……这话咱爱听,算你过关!”

百户官说着,咧起了嘴,朝彭大招手道:“既然你这主宴之人到了,咱也就不等了,酒宴开始,彭大,且上前来,咱要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大人何等人物,小人如何配得与大人同席,更别说被大人敬酒了。”

彭大一脸“惶恐”,摆手连连,百户官佯作不悦,直接起身离桌,伸手搂住了彭大脖子,勾肩搭背的把他拉到了座位上。

彭早住见状,十分有眼力见的将酒坛搬到了主桌,并叫人将蟒蛇带下去处理,说“这小龙虎汤难熬,要请百户大人多等片刻了”,随后急忙上菜上肉上馒头,取碗开封倒美酒。

随后李喜喜,续继祖,薛显三人便张罗着往各篝火上的锅釜中添米加肉,带人给各桌端上馒头肉菜。

镇民们面面相觑,虽心中畏惧,但当那热气腾腾的馒头,油光锃亮的肉菜相继摆上桌,各种香气扑面而来时,还是有人没忍住,一咬牙拾起筷子,拿了个馒头,猛咬两口就开始胡吃海塞。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没法走,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有一便有二,不一会儿的功夫,各桌便相继开席,咀嚼之声此起彼伏,虽没人交头接耳,去聊家长里短,少了些许热闹,却也勉强算是有了这么几分宴席的感觉。

主桌上,彭大与百户官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不消片刻功夫,几杯酒入喉,两盘菜下肚,再度开口时,竟是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左侧桌上,已经占好位置的刘横见状,目瞪口呆。

此时的他也回过味来了,自家这座靠山八成是有甚么事求于彭大,不然不会这般。

至于刘横前面呵斥彭大,百户官为何不阻止……只能说欲扬先抑——他成唱白脸儿的了。

再联想一下如今因颍州讨贼而山雨欲来的局势,和彭大生撕老虎的彪悍战绩,这位百户大人求得啥,还不明显吗?

不言而喻了好不好!

想到这里,刘横欲哭无泪。

关键是他还没法说什么,越是得罪人,越得依靠百户官,但凡有三两句抱怨惹得靠山不喜,那就等着数不尽的小鞋穿吧!

彭大与那百户相处的如此和谐,忙活完的彭早住却没有丝毫放松,瞥了眼独自黯然神伤的刘横,便打起精神,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主桌,生怕错过什么。

刘横能想到的,他岂会不知?

但现在的官府与后世不同,与玄幻、武侠小说中好修行的六扇门亦不同,而且在如今这至正十一年的历史背景下,一入斯门,那堪比四九年入……

更别说,彭早住还要谋反,老爹他们只是进衙门还好,下衙还能归家,不影响夜晚行动,可若是跟着这百户入了军营,那起兵之时,又该如何脱身?

所以,这个探马赤军,入不得。

其中利弊,归家路上彭早住便寻机跟老爹阐明了,彭大自不会同意拉拢。

只是,有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看那群扈从面对百姓时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模样,这百户官显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好相与的善男信女。

从他的视角来看,我一朝廷命官,屈尊来这乡下地方,好么好的跟你一个桌吃饭,又是敬酒又是称兄道弟的,已经很给脸了!

这彭大要是拒绝了……

他能咽下这口气?

除非元廷阿速军在颍州败于杜刘之手的消息传到这归德府,那这百户倒是可能会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唾面自干,委曲求全。

毕竟颍州的例子就在眼前,谁会贸然得罪一个能搏杀老虎的勇武之士?

尤其是眼下这个年头,在元廷数十年大幅度超发数以亿计的货币,又整了个开河变钞的大活之后,地方百姓已经穷到官府敲骨吸髓都榨不出多少油水,不得不着眼于那些富户豪绅了。

这种情况下,再去得罪彭大,万一给逼急了,人家揭竿而起,能不能如杜刘一般成气候说不好,但那些把他逼上绝路的官吏一定都跑不了,全他娘得掉脑袋!

可惜,讯息太少,完全无法确定这元廷兵败的消息,此时是否已经传到萧县。

还好做了两手准备。

彭早住摇了摇头,目光一凝,左手缓缓握紧了桌沿。

掀桌为号,这是他开席前定下来的,而今,就看老爹婉拒之后,那百户官如何应对了。

若是忍下那还好,说明元廷兵败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今后只需在毛贵那打探打探徐州的情况,等着赵均用上门游说,再反客为主,与芝麻李等人歃血为盟,最后寻个好时机直接夜袭徐州便是。

若是他当场发作,勃然大怒,那彭早住虽然会遗憾不能跟着原史的路线走,但也只好启用那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后招了。

至于什么是后招……

——时机已到,今夜起步,杀官造反,逮住那狗官就是干!

难办我敲就别办了,妈的直接掀桌子!

当然,这后招也并非纯粹的无脑硬莽,彭早住是深思熟虑过的。

今夜,凡是来的,必然要拖家带口,有一个算一个,吃虎肉,喝虎羹,毛贵带的米面管够,施此恩惠,人心可用不说,那些扈从还对来赴宴的镇民欺压折辱,狠狠地加了一把火。

如此良机,若那百户当真与他为难,就别怪彭某人先下手为强,摘了这狗官的脑袋,再鼓动席上百姓,夜冲萧县了。

毕竟,恩惠在前,妻儿在侧,折辱在先,惊惧在后。

仗义者,可用其义,血性者,可用其勇,负心者,那也可以用其惧——官府气量狭小,睚眦必报,比这百户扈从还要凶煞百倍不止,若不跟着造反,管你妇孺与否,在场的一个都活不了!

如此言论,一经道出,无论真假,众人均信,毕竟,仗义者愿意报恩,血性者极欲雪耻,而当百户官这颗血淋淋的脑袋满地滚的时候,彭早住不怕那等冷血负心之人不惊不惧。

不想好好过,那咱们就都别过!

彭早住微微抬首,眸色清冷。

但这抹清冷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愕然?

顺着他的目光下行,只见两个汉子悠哉悠哉的进了宴席之地。

正是毛贵与潘诚二人。

要说他二人为何现在才来,盖因潘诚见猎心喜,欲要多打几只野味,彭大又心系家中,猎到条蟒蛇后便下山归镇,一增一减之下,二人这才晚到如此之久。

毛贵二人将到之时,还在嬉笑着闲聊,可当他们环顾四周之后,也便没有这个心情了。

“燕城镇的百姓,如此知礼的吗?”

愣了少顷,心中疑惑不已的毛贵忍不住开口,“真就是食不言,寝不语?”

放眼望去,前来赴宴,落座各桌的镇民们只是默默搂席,却不曾开口哪怕唠一句家长里短,反常的气氛弥漫其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之感。

毛贵身旁,与彭大一般,同样背着个渗血包袱的潘诚也有些发愣。

不过,身为箭术高手,在环顾四周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坐在主桌应酬的彭大,以及,自左侧桌起身,正向他们走来的彭早住。

此时此刻,彭早住眼中的愕然早已被兴奋替代,尤其是在看到毛贵身旁还站着潘诚时,他更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正愁怎么挖刘福通墙脚呢,打瞌睡就来枕头!

毛贵造反的立场极其坚定,如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只要把他安排在潘诚关铎身边……

一旦主桌事有不谐,彭大跟那百户谈崩了,那完全可以在掀桌动手之后,裹挟着关铎潘诚这俩人一同造反!

如此一来,原本会是刘福通麾下的两员强将,也便入我彀中了。

再出其不意,攻下萧县,毛贵、潘诚、薛显、关铎等诸多良将云集不说,只要举起红巾军的旗号,轻易便能聚众上万!

到那时,也就用不着等赵均用上门游说,再反客为主了。

直接将其收入麾下岂不美哉?

未来会弄死自己的生死大仇成了手下之将,这是个人荣辱方面的益处;

今夜举兵若成,百姓归心,诸将皆服,彭大会当之无愧的成为执牛耳者,这是家族派系方面的益处;

赵均用无人追随,不居高位,另立山头尚且困难重重,更遑论说如原史一般野心勃勃,背刺友军,吞并部曲了,这是整个萧县利益集团,乃至于说天下红巾军都会享到的益处。

没人会喜欢一个喜权好利,鸠占鹊巢,节操方面堪比演义吕布的将领,尤其是当这个将领在勇武方面给吕布提鞋都不配的时候,但同样,没那般勇武,也代表着更易掌控,这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有此三益,彭早住心中,今夜起兵的想法,不由得又重了一分。

“贤侄,眼下是什么情况?”

见彭早住走来,毛贵疑惑的询问道。

“萧县有个无赖,叫刘横的,平日里就爱蹭吃蹭喝讨要好处,这不,今日被他发现了流水席的事,又叫了其上官——探马赤军的百户来,大伙有些畏惧。”

彭早住随口将局势概括说明了一番。

“原来如此。”

毛贵这才恍然大悟。

与毛贵潘诚二人讲了前因后果,彭早住又将他们领到右侧桌那里,这个位置,距离主桌比左侧桌还近,动手非常容易。

关铎同样被安排在此处,此时见他二人前来,还有心思笑着招手。

不愧是未来身在异国他乡,睡着异族女人,还能寝食皆安的人物,这时候都笑得出来,心是真大。

彭早住暗暗吐槽。

将二人带到地方后,彭早住就离开了,他觉得现在差不多了,可以借着上菜的名义靠近主桌。

如若事有不谐,直接掀桌给号,既能吓主桌众人一惊,又能趁那些扈从失神擒贼先擒王。

毛贵倒是有心开口询问彭早住徐州之事如何解决,又觉大庭广众之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便没再出言挽留。

也罢,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晚。

毛贵心中暗忖。

如彭早住所想的一般,主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百户官的客套逐渐进入尾声,而其来赴宴的真实目的,也随之浮出水面。

“当今天下,反贼遍地,实在不叫人过得安稳,兄弟有这身本领,何不与咱一同,在探马赤军里头混个官身,总好过在这乡野之间,徒耗年华不说,还三饥两饱,朝不保夕的。”

那百户官劝完,瞥了眼桌上酒菜,似是觉得这话不太对,又许诺道:“兄弟你如此悍勇,未来之成就必定在我之上,若是立下军功,那更是不得了,升官如喝水,富贵滚滚来……”

“百户大人说笑了,乡野蹉跎虽艰难,却也勉强能活。入了军中,万一被逆贼砍了脑袋,那可就全完了。”

彭大摇了摇头,婉拒道:“再者说,小人区区一届莽汉,不过得幸打了头老虎而已,没甚么本事,又如何敢攀您的高枝呢?”

话音未落,左侧桌的刘横已经是喜逐颜开。

方才还忧虑得罪了彭大如何善了呢,现在倒好,这厮不知是吃了甚么药,百户大人相邀都敢拒绝,且看着吧,家破人亡都算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