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临冲突诈信做分化
你愿意为了你自己牺牲多少人？
马良知道自己对这支一百人的小队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就是现在下令全员自刎归天也无所谓。
但越是如此，他的心中便越是不得不将每一处都细细地考量到。
他对这个问题有答案，答案是一个也不愿意。
马良静静地听王平汇报情况，直到所有的内容都说完了好一阵，也没有开口回话。
“咳咳。”
王平见马良不回话，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试着把他的思绪往回拉。
“子均，我没有走神，我只是在想。”
“留给你的思考时间不多。那边已经行动起来，我们现在采取行动，至少还能有主动权。”
“那好。你的建议如何？是战是逃？”
“对方实力并不强。”
马良难得地严肃一次。
“我不想说什么普度众生的大道理。你之前跟我说过，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上。这里不是战场。”
“那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王平已经料到了他不会同意交战一事：
“我已经让兄弟们提前准备完毕。即刻离去，我有九成把握没有损失。”
马良摇头。
“那我们往哪去？”
“嗯？”
这是什么问题？
他们这一趟，不就是往永昌去的吗？
本来在这阐县落脚，也就是顺带的事。少休息一晚，物资也不至于有什么特别大的缺口，之后再补回来便是了。
“子均，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我们这一趟本就是该无疾而终的旅途，没有人指望我们会带回什么成果，或是达成什么目的。若是继续向南，我们前方无人接应。这店家既然已经起了歹心，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现在怎么办？走你也不愿意走，战你也不愿意战。再这么犹豫下去，对方杀上门来，你想选也选不了了！”
马良揉了揉太阳穴。
他们此行，本就需要一个门户。之前借那山贼的势头作罢，倒不如顺势而为，把这次危机转化成一步棋子。
“别慌。你刚刚说，是那店小二策动掌柜的来袭击我们？”
“不假。”
王平在门口虽说是从半截开始听起他们的对话，但并不妨碍他得知事情的走向。
“你能不能找到他？我总觉得这小二做事有些蹊跷。”
“给我一刻钟。”
王平顿时推门而去。
门外的穿堂风灌入屋中，让他借着风调整了一下思绪。
他伸出手，在桌子上划了一道。
先是充满了喜剧效果的拦车，然后非常精准地试探他们的身份，最后再借题发挥，将双方都逼到零和博弈的地步。
更何况，他还提到了高定。
高定统帅蛮夷，对汉人的态度不是尽数诛灭，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居然还想撺掇着那掌柜去投靠高定？
若是这些都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这般想着，门外就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哎呦！”
小二一声哀嚎，被王平丢进了屋里。
“二位爷，有什么吩咐，您直接喊我就是，何必……”
“闭上你的嘴。”
王平在手上略微使了使劲，那小二便感觉自己的胳膊整个都要被捏成齑粉，顿时不敢再言语。
“子均，麻烦你让门外保持安静，我与这位小兄弟聊两句。”
“咳嗯。”
王平将自己腰间的佩剑连同剑鞘一起取下，放在马良手边，然后走出去带上了门。
“爷！爷！小的就是一个跑堂的，您要是看我哪里不顺眼，您直接说，小的给您道歉！还请您饶小的一条命吧！”
店小二见王平出去，而马良又似乎比较好说话，便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尹名群，牂牁人。”
“牂牁尹氏，倒是出了不少名人。光我知道的，便有先哲尹珍。他可为南中的教育做了不少贡献。”
马良随口与他闲聊，试着放松他心里的警惕。
“这茶水虽说口味一般，但是却能让人忆苦思甜。我当年在荆州读书时，生活远比这拮据多了。想喝一口这般味道的茶水，还要上那私塾先生家摆出一副好学的样子，恳请他指导半天。直到他口干舌燥了，我也跟着蹭上一杯。”
他端起茶壶，也给跪在地上的尹群也倒了一杯。
“那些日子，现在想想也过去几十年了。如今战火烧来烧去，再想去荆州故地重游，别说什么茶水，恐怕是连棵当年的树也找不到了。物不是，人亦非。”
“我看你精明，我也痛快些：你想干什么，我都已经知道了。”
马良将刚刚王平放在他手边的剑轻轻拿起，然后放在桌子中间。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剑柄的部分还是要靠近自己一些的。就算对方真打算鱼死网破要夺剑，也好应急处理。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哪懂得我们小民的无奈！你休要用什么胡话来蛊惑我，动手便是！”
尹群说着，便要抽剑自尽。
马良连忙将他的手连同剑一起拍在桌子上。
“您……不杀我？”
尹群战战兢兢地抽回手。
“我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马良面带微笑：
“我的老师曾教育我：死不可怕，不要让死亡没有价值。还是说我杀了你，对你意义非凡？”
尹群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僵持在了原地。
说中了。
马良的试探收到了回报，他很满意。
“我听说商人最为重视的便是利益。这一路艰辛，我也多少要跟着学几招；而你跟着这驿站的掌柜，多少也有点耳濡目染。既然你信不过我，不妨我们就用生意场上的方式沟通沟通试试。”
“想做做不到的才叫无奈。你不妨说给我听听，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些利益上的往来。”
“你想……干什么？”
“你认识高定吧。或者说……你这次就是为他而来。”
“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你和朱褒，雍闿都有些关系。”
马良故意不说的很详细。
一来是再详细的他也说不出来了，说多错多；
二来是刻意的留白能够保持神秘感，更有压迫。
很显然尹群很吃这一套。
若不是有备而来，对方又如何追溯自己的身世，精准地具体到牂牁尹氏？尹珍的确是他的远房先祖，这并不假。
只是现在他沦落至此，百余年前的先祖也帮不了他什么。
“蛮族之所以是蛮族，就是因为开化水平不够。我们都是两臂两腿，不见得谁比谁高贵或者低贱。我且问你：你作为那有大学问的尹珍之后，便甘心与这些阴晴不定的蛮夷为伍？”
马良见他有些动摇，便更进一步：
“我在成都，多少还说得上几句话。”
尹群不语，只是低头望着桌面。
马良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
“我且问你：你愿意为了你自己牺牲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