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伊藤眼中的极道
虽然伊藤麻斗的话很难听，但在座的立花家元老对他最后说的那段话却略有所思。
立花太郎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伊藤君，既然你要说的已经说完，还请移步客厅吧。”
“等等！”立花由树站了起来。
她对着立花太郎微微鞠躬：“父亲，各位叔父。”
众人也对着她行礼，口称“少主”。
“对不起各位，我并不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这样看待极道的。”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我生长在立花家，是极道的女儿，所以我无法对他的言论完全认同。”
“但是，他是我男朋友，他的态度也是我的态度。”
众人又哗然起来！
他们的少主竟然支持这个少年的话，这让他们难以接受。
“虽然我现在不是立花家家主，但是我想在这里表态，如果以后让我来继承立花家，那么立花家就会彻底抛弃极道的事业。”
“就算有一天会成为普通民众，我的决定也不会更改！”
议事厅里一片寂静。
如果说伊藤麻斗的态度还只是他个人的态度，那么立花由树的话，就代表了立花家以后注定四分五裂。
这是何等的魄力，居然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口中。
不管她的决定是不是对的，起码这一份魄力已经让很多人折服。
有魄力的人未必能成就大事，但是没有魄力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成就。
立花由树没有再管其他人，而是对立花太郎说：“父亲，麻斗在哪，我就在哪，我会一直跟着他，请允许我告退！”
“等等。”立花太郎没有让两人立刻离开，而是看着自己女儿，语气复杂的说：“由树，既然你已经表态了，那么我问你，如果你是家主，你打算如何安排？”
立花由树毫不犹豫的把她的观点说了出来：“分家！那些极道事业，如果叔父们想要的话，那就交给他们好了！”
这话的威力完全不低于之前那些话，所有人都看向了其他人，眼神交汇，各自有各自的盘算。
立花太郎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然，愣了一下后表示：“你和伊藤君先下去吧，让上井好好招待他。”
这还是伊藤麻斗第一次在立花太郎这里得到特意的交代，而且释放的还是善意。
伊藤麻斗怀疑自己以前的路子都走错了，这才是正确打动立花太郎的方式。
两人走了，但会议还是要继续，总不能因为两个少年一番热血的话就真的不顾一切，起码立花太郎不会这么冲动。
不过少主都走了，这会议的氛围多少有点尴尬。
特别是鬼头正人，他虽然座位在最后，但他是立花由树的心腹，大小姐不在，他听谁的？
百无聊赖的他，只好跟身后的舍弟窃窃私语闲聊：“不愧是大小姐和少爷，我刚才都吓了一跳，要是真的打起来怎么办啊。”
舍弟还在回味两人的风采，一脸兴奋的说：“大哥，大小姐肯定比家主更厉害，我们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鬼头正人一脸“我早就知道”的神情，微微点头。
他觉得，以后大小姐肯定要走正道，那他就不能是“玉麒麟”这样的形象了。
他现在考虑以后是转型“关云长”还是“诸葛孔明”。
想起自己原本被洗掉一部分的纹身又找人纹了起来，他后悔的说：
“早知道就不让美伊帮我补纹身了，对了，告诉新来的小子，纹身先不着急，免得以后还要花钱洗。”
立花太郎说是让伊藤麻斗去客厅，其实也知道立花由树肯定会带他来到居间。
管家上井爷爷也见怪不怪了，大小姐甚至不止一次带男朋友去她房间了。
“麻斗，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自己和上井爷爷说。不用管父亲了，他大概会忙得很晚，还会跟那些人聚餐。”
虽然立花由树是这么说，但伊藤麻斗只是客气的对管家说道：“上井爷爷，和平时由树吃的一样就行了。”
管家上井看向立花由树：“大小姐，这样可以吗？”
立花由树点头：“不过请多煎一点鱼，我想和麻斗喝一杯。”
晚餐很快就上来了，两人面对面跪坐着，立花由树一边吃饭一边用眼神偷偷看他。
“你干嘛老是看我？”伊藤麻斗夹着一块鱼肉，以为她是想让自己给她夹菜，于是夹到了她的碗里。
立花由树看了一眼碗里的鱼肉，轻声说：“麻斗，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待极道的，对于把你牵扯进来，我很抱歉。”
“这个问题，我们前几天不是说过了吗？”
“那...那你也是这样看我的吗？拿着刀去剥削其他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她也害怕会从他嘴里听到某种答案。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似乎有些忧心，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迷茫。
立花由树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平时不一样，她现在心里在想，在伊藤麻斗的眼里，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他讨厌我是极道大佬的女儿吗？应该是吧，从他的话里就能听出他对极道的不屑。”
想到这里，她觉得内心似乎空荡荡的。
如果说缺点可以改正，那么出身又怎么能更改呢。
哪怕从小她的母亲就把她装扮成名门淑女，但始终改变不了她是极道女儿的事实。
她的声音有些苦涩：“麻斗，我...”
看到此刻的立花由树，伊藤麻斗突然有些心疼起来。
明明她还是那个强悍的极道大小姐，拿上竹刀的时候他完全会被她压制，但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柔弱的小女孩。
他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由树，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会说那样的话，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
立花由树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刻也不曾移开，生怕她会跑掉一样。
“其实绝大多数时候，我都很自私。”
“极道是强盗也好，大侠也好，其实我并不关心。只要不欺负我，他们就算抢了东京银行都不关我的事。”
“就像那些去银座卖身的陪酒女一样，她们到底有没有陪睡，完全跟我无关，只要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所不屑的，只是她们一边卖身，一边高喊着自己冰清玉洁而已。”
“极道也是这样。”
“我对极道的不屑，大多来自于他们明明做着犯法的事，甚至是卑鄙无耻的事，嘴里却高喊着正义与自由，标榜自己为大侠。”
立花由树提醒他：“麻斗，你要知道，一个组织，哪怕做着犯法的事，他们一定也会找一个相对正义的旗帜。”
“凝聚人心不只是一句空话，需要金钱来保证物资，需要口号来安慰心灵。”
“这个国度并不缺聪明人，你能看到的东西，很多人都能看到。”
“但极道依旧喊着‘正义’的口号存在了几百年，它做出了最适合的选择。”
伊藤麻斗很高兴，立花由树并不是真的相信极道那一套，而是知道这是极道从夹缝中生存下来，慢慢适应社会变革的一种手段。
“由树，我赞同你的观点，他们不是不明白，极道也有很多聪明人。”
“但我要说的是，为什么极道的口号是正义？为什么他们标榜自己是大侠？”
“而不是宣扬‘残酷冷血’？自称是杀人魔？”
立花由树听了他的问题，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但她认真思考之后，却惊讶的抬起头。
“麻斗，你想说什么？”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伊藤麻斗给她倒了一杯酒，开始侃侃而谈。
“我却认为，人性本来就是一张白纸，没有善恶。”
“环境就像是一支笔，在人性的白纸上写字。”
“由树，你这样想，如果你出生在一个国度，它每年的粮食只能让一半人活着，抢到粮食的人就能活下去，抢不到的就去死。”
“那么这个国度的人，一定以抢劫为荣，以暴力为尊，人出生在这样的国度，他生来就是恶。”
“但现代社会不是这样的国度了。人们不需要你死我活，在规则的约束下，绝大部分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那么这个时候，破坏规则的人就是恶，人生来就是善。”
“所以，从某一种角度来说，我支持人性本善。”
“满足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后，人们开始追求精神需求。”
“你所说的安抚心灵，其实就是满足他们的心理需求。”
“因为人性本善，所以他们的认知里，能够满足精神需求的就是一些善良正义的东西。”
“我想，哪怕是极道中的人，绝大多数人会高兴听到别人夸他是个好人，不会高兴别人夸他是个恶棍。”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极道宣扬‘正义’，标榜自己是大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