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黄昏中的时间裂缝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鼻腔时，张灵泽听见了雨声。

那些细密的敲击声起初像是谁在叩击铁皮棺材，直到监护仪的滴答声与窗外的雨滴在某个诡异频率上共振。他望着天花板上蜿蜒的霉斑，突然意识到那不是病房常见的青黑色。暗红纹路在石灰剥落处游走，宛如某种远古图腾——就像他车祸前最后瞥见的，那辆泥头车挡风玻璃上炸开的蛛网状裂痕。

“病人瞳孔反应正常！“护士掀开帘布的瞬间，2012年秋天的雨汽裹着桂花香涌进来。张灵泽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虎口处那道被美工刀划出的月牙形疤痕正在淡去，就像被橡皮擦缓缓抹去的铅笔迹。这个细节让他的胃部突然痉挛，那是第七次轮回时在苏黎世精神病院留下的记号，当时他用拆信刀刻下的是爱因斯坦质能方程。

走廊传来熟悉的争吵声。父亲张振国沙哑的嗓音混着金属容器的碰撞：“icu一天八千，就是把老房子抵押......“

记忆如逆向播放的胶片开始暴走。他看见2019年父亲从融创大厦33层坠落时翻飞的领带，像条垂死的黑蛇缠绕在霓虹灯牌上；母亲林素琴在精神病院把百忧解碾碎拌进粥里，瓷勺与碗沿碰撞出《安魂曲》的节奏；自己握着的黑色万宝龙钢笔刺进陈天宇喉咙时溅在镜片上的血珠，折射出华尔街交易大厅跳动的数字。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鸣响。

“按住他！“三个护士扑上来时，张灵泽正用指甲在锁骨下方刻下第四道血痕。这是他在帕罗奥多疗养院学会的锚定现实的方法——上次轮回这里是纹着北纬31°14'的经纬度坐标，上上次是烫伤的烟头印记，更早之前是注射器留下的蜂窝状针孔。

直到指尖触到校服口袋里硬质卡片，呼吸才逐渐平稳。浸着冷汗的学生证上，有效期赫然印着：2012.9-2013.6。塑封层里夹着半片银杏叶，叶脉间残留着林小悠用的柑橘调香水味——这应该是上周秋游时她随手夹进去的。

窗外暮色正在吞噬最后一线天光，雨幕中亮起的霓虹拼出“新概念网吧“的招牌。张灵泽把舌尖抵在臼齿间尚未愈合的溃疡上，咸腥味混着狂喜在颅腔内炸开。这次重生居然提前了七年，意味着母亲尚未因抑郁过量服用阿普唑仑，父亲也没有签下那份魔鬼契约。

走廊尽头传来轮轴与地砖摩擦的吱呀声。透过门缝，他看见母亲推着输液架蹒跚而来，褪色的蓝条纹病号服下露出青紫的留置针痕迹。在她身后，1997年产的老式挂钟正指向五点十七分，秒针每次跳动都会震落墙灰——这个细节与第三次轮回产生偏差，当时钟表显示的是六点零九分。

“小泽......“母亲的手抚上他额头的瞬间，张灵泽嗅到她袖口沾染的百忧解药片甜腥。这个本该温馨的场景却让他喉头发紧，因为在前三次轮回中，这只手最终都握住了美工刀片。

他假装翻身避开触碰，目光落在床头柜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书页间夹着半张皱巴巴的演算纸，上面是他前世用俄语写的微分方程——现在却变成了工整的楷体字：明天上午十点，市图书馆古籍修复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