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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船上争斗
翌日,郑国渠码头的晨雾里,徐安正往腰带上系一枚错金铜算盘。他今日换了身靛青绸衫,特意在衣襟沾了些黍米壳,连指甲缝都抹了层灶灰。此刻任谁看来,徐安都像极了常年奔波在漕运线上的粮商。
“东家,船备好了。”
陈大扛着麻袋走近,原本的囚衣此时已换作粗麻短褐,倒真显出几分脚夫模样。只是他扛麻袋的姿势仍带着猎户扛猎物的一些习惯。
徐安用袖口擦拭算盘珠,眼角余光扫过码头。十二个刑徒已混入装船的力夫中,有的正往船舱搬粮袋,有的蹲在跳板旁补渔网,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
“这批粟米要加急送到咸阳,路上都机灵着点。”
徐安故意提高声量,并从陈大手中接过盖着官印的文书。
“税吏老爷们可都打点过了?“
陈大会意,扯着嗓子应和。
“回东家,三成利钱都塞进漕司的功德箱了!”
说着,陈大将麻袋重重摔在甲板上,袋口震开的缝隙里,露出许多粟米。
水鸟掠过渠面时,徐安踏上跳板。他特意在中间顿了顿,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皱眉。
“这船吃水太深,莫不是舱底浸水?”
徐安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实则在清点伪装成船工的刑徒人数。
这时船尾忽然传来争吵,徐安转头望去,见两个刑徒正为捆货争执,其中一人故意扯断麻绳,粟米哗啦啦洒了半船,惹得徐安好一顿恼怒。
“晦气!”
徐安跺脚骂道,抬腿要往船尾走。
陈大突然横插半步,状似搀扶实则低语。“东家留神,这季节东北风可不小。”
徐安会意,眼神顺势朝东北方望去,只见岸边几艘小船上一伙人正盯着这边。
船队驶出三里水路,徐安站在船尾数着两岸的烽燧。渠水在此处收窄,浪头拍得船帮咚咚作响。
芦苇荡里突然惊起三只白鹭。
“起风了。”陈大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将缆绳在绞盘上多绕两圈。船速明显加快,吃水线却诡异地向上浮了半寸。
徐安点了点头,正要回身,此时船底突然传来闷响。水面翻起一串浑浊气泡,一柄分水刺破浪而出,寒光直取徐安咽喉。
“保护东家!“
陈大突然暴喝。
那个总爱把麻绳缠在左臂的刑徒王黑纵身扑来,肩头硬生生撞开刺客,随后翻身将其按在身下。
这一下让船身微微倾斜,小个子李缺拽着缆绳荡到桅杆高处,眼神如鹰朝水下观瞧。
“水里还有人,小心!”
船板炸裂的瞬间,三道水柱裹着碎木冲天而起。
当先跃出的黑衣刺客凌空抖腕,分水刺化作两道银蛇,径直扎进正在堵漏的老刑徒眼眶。血水混着晶状体溅在粮袋麻布上,尸体尚未倒地,第二柄分水刺已穿透旁边刑徒的咽喉,刃尖从颈后凸出三寸,勾着半截喉骨。
“抽底板!“
徐安暴喝声未落,左肩被匕首划过,爆开血花。
刺客的匕首擦着锁骨撕开皮肉,徐安反手抓住铁杆借力腾空,革靴重重踹在偷袭者太阳穴上。
陈大抡桨砸碎底板暗格时,眼角瞥见驼背刑徒正躺在地上抽搐,这个总缩在角落的走私贩子,此刻咽喉正插着半截分水刺,暗红血浆顺着黥面刺青汩汩流淌,在浸水的粟米堆里晕开朵朵血莲。
陈大抽出长刀转身,手突然僵住,斜侧里杀出的刺客像条黑鳗贴地滑来。分水刺寒光闪过,他小臂顿时皮开肉绽。
李缺在桅斗看得真切,手中箭矢破空钉穿刺客手腕。
王黑拽着麻绳勒住一人脖颈,胸膛靠在刺客背后,手中使尽了力气,刺客挣扎间匕首扎进了王黑大腿。
王黑大腿上的血窟窿汩汩冒血,却仍死死勒着麻绳。被缠住的刺客面色紫胀,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这时船底又窜出三道人影。其中两人直扑粮仓,第三人的匕首直取陈大咽喉。
李缺在桅斗连发两箭,箭矢穿透刺客肩胛的刹那,那厮竟拧腰甩出暗器,三枚脱手镖带着腥风射向李缺。
“小心暗器!“
徐安厉声喝道,同时甩出手中的长刀,刀在空中旋转,击落两枚脱手镖,第三枚却深深扎进李缺的左臂。
李缺闷哼一声,右手仍死死扣住弓弦,箭矢破空而出,钉穿了刺客的咽喉。
陈大趁机扑向粮仓,长刀劈开一名刺客的肩胛骨。那刺客惨叫一声,转身就要跳船,却被王黑甩出的麻绳缠住脚踝。王黑大腿上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冒血,却仍死死拽着麻绳,将刺客拖回甲板。
陈大一个箭步冲上前,短刀架在刺客脖子上。
“别动!“
徐安感到,迅速捏住刺客的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刺客挣扎了几下,最终瘫软在地,胸前狰狞的玄鸟纹身若隐若现。
一番战斗下来,上船的刺客一个被擒,其余尽数身死。而徐安这边的十二个刑徒只活了三人,李缺、陈大、王黑,且都受了伤。
这时船身突然剧烈倾斜,水面翻起大团泥浆。徐安这才看见船底的裂缝,这些水鬼竟凿穿了船底。
浑浊的渠水从船底裂缝中涌入,甲板上已经积了一层水。徐安捂着左肩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但他顾不上疼痛。
“陈大,你和我去堵漏!李缺,你控制船向,尽快靠岸!王黑你伤得重,先休息吧!”
陈大点了点头,拖着受伤的小臂,踉跄着冲向船底。他抓起一块木板,用力压住裂缝,同时用肩膀顶住,试图减缓水流的速度。
虽然徐安让王黑休息,但他却咬牙拖着一条腿爬过来,用麻绳将木板牢牢绑住。
“不够!再来几块!”
陈大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水和血水。
李缺在桅杆上艰难地调整缆绳,试图稳住船身,随后调转船向,顺着水流靠岸。
徐安从船舱里翻出几块备用木板和麻绳,将木板递给陈大和王黑,自己则用麻绳将木板固定在裂缝周围。水流渐渐减缓,但船底仍有几处小裂缝在渗水。
“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徐安咬牙喃喃,额头上冷汗直冒。
船身终于稳定下来,水流被暂时堵住。徐安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费力地。
陈大和王黑也瘫倒在地,三人的伤口都在流血,甲板上满是血水和粟米的混合物。
陈大脸色苍白,说道:“东家,船暂时稳住了,但撑不了多久。”
徐安点了点头,说道:“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能靠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