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绝境
七台香料采集机械同时启动，所有能够操作机器的人纷纷上岗。历经数月流亡生活，人们终于看到成功的希望和货运的终点，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的芬芳。
杰西打开通讯频道，向众人发出号召。此时，群众心中充满期待，他引领着他们的热情，凝聚起集体的意志。
“明日，若我们能采集到预期一半的香料，大家便可回到卡塔格，回到自己的家，与家人团聚，享受安宁。而且，许多被解放的人将能够离开沙丘世界。我们有足够的财富，若想留下，也有高薪的工作机会。”杰西微笑着，听到热烈的欢呼。
杰西兴奋地看着自己的队伍，大家纷纷登上升降机和机械，犹如一群准备迎接挑战的勇士。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昂的士气，众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深入沙土挖掘。
“但首先，我们必须将采集机的储存舱装满。这里是沙丘世界，我们必须获取香料！”
在严密的指挥下，电梯机准确地将机械放置在锈红的沙丘上。片刻之后，机械就位，开始切割阳光炙烤下的沙漠。滔天的尘土直冲天际，巨大的沙柱在阴暗的天空中升腾。高空的警戒机密切监视着可能出现的风暴，卫星正在标记风暴的路线，但无人能预见其转向。
然而，习惯了各种统计图表的工人们并未让天气影响他们的节奏。他们早已习惯在危险的边缘工作，如同走钢丝的表演者一般小心翼翼。每日与挑战和危险抗争，每一天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大多数被解放的人已经赚够了回家的票钱，而那些被判刑的人也知道，账户中的钱足够他们在刑期结束后离开。
所有香料都被安置在红色矿脉中心，工人们开始源源不断地将新鲜的香料装入机械，一个接一个地填满储存舱。香料经过处理、压实后，通过空中运输至储存库。
一只沙虫——这在所难免——从风暴的北缘出现，直扑正在干活的工人们。那庞大的、令人恐惧的身躯，表面闪烁着静电的微光。
在沙丘世界即将过去的时间里，杰西已成为一名无可匹敌的飞行员，他能敏锐地感知当地天气的变幻，察觉冷空气的下沉、热流的上升、强烈的交错风和卷起的沙尘。此刻，他接到预警员的报告，迅速迎向那只沙虫，及时调整航线，准备拦截这个怪物。“我已经准备好了。”杰西通过专用频道向海因斯博士传达，使用的是个人频率。“我将释放罐子，并设置安全参数。”
尽管杰西的声音平静，但内心深处却暗藏恐惧。他最好的团队和最先进的机械此时正处于沙漠之中，若发生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从他们开始使用海因斯博士的电击坦克以来，只有一次释放失败。然而，在那次事故后，训练有素的团队及时发现了灾难，成功疏散并保护了致命设备，避免了被沙虫攻击的风险。今天的释放必须是最后一次——在林坎家族能宣布在伟大的竞争中获胜之前进行。如果他战胜霍斯卡纳，那么就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今天的成功将为林坎家族奠定坚实的基础，也为他的儿子铺平道路。
按照计划，杰西将飞行器降落在一座高空的沙丘上，并从货舱中取出电击坦克，扔到柔软的沙地上。他没有关闭发动机，迅速跳出飞行器，机身在风中继续颤动。
头顶的天空逐渐阴沉，呈现出令人不安的灰褐色，这是逼近的科里奥利风暴的前缘。脚下，静电的火花在他的靴子周围跳跃，细小的石子因电流而弹跳和旋转——这是科里奥利风的前兆。
杰西感到手上有刺痛，他小心翼翼地将静电发生器放置在电击罐旁边，作为诱饵。一旦他启动节奏感强烈的打击，天空中会引发出紧张的蓝白色火花。他必须加快速度，凭借敏锐的感知，杰西听到了沙虫的靠近，它就像一列巨大的磁悬浮列车，朝着诱饵飞来，被声音吸引着。
火花开始从飞行器的机翼上飘落，在空中翩翩起舞，宛如一场奇妙的表演。杰西迅速检查了一遍电击坦克，然后重新钻回飞行器，启动发动机，飞向空中，喷出烟雾。
当沙虫从沙漩涡中浮现，张嘴吞下电击坦克时，杰西已经保持在安全距离。沙虫的身体里传出强烈的轮廓，它开始在空中扭动，无比巨大，仿佛要飞翔起来。闪电从它的嘴中喷射而出，震撼的波动冲击着它的身体，形成了巨大的涟漪，如火焰般令人恐惧。
火花在四面八方飞溅，发音球如火箭般腾空而起，仿佛一场巨大的烟花盛宴。
“哇，伙计，真是令人震撼！”加尔尼在开放的通讯频道中激动地喊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杰西回应道。虽然有些不安，他依然在沙虫上空盘旋，确保它确实被击败。“我们至少需要六个小时。让团队继续工作。”
采集者们大致知道每次电击可以让沙虫失去行动能力的时间。尽管被电击后的沙虫偶尔会在一刻钟内苏醒并进行极限运动，这会让未受过训练的观察者感到紧张，但习惯于此的加尔尼团队从不经常发布错误报告，因为每一分钟的提前都会严重影响他们的收入。
与此同时，密集的科里奥利风暴核心尚远，但作业区的风力逐渐减弱，可能会在沙虫再次苏醒之前停止作业。随着沙虫威胁的解除，采集者们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不断装载一个又一个集装箱。团队间的积极氛围相互感染，他们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前往卡塔格享受休息之前的最后一次收获。
杰西的血液中充满了兴奋。他将飞行器暂停在正在工作的联合收割机旁，毫不犹豫地加入忙碌的队伍。他从不害怕弄脏自己的手，这种勤奋的态度与他在家乡卡塔兰时如出一辙。他渴望亲身参与这股热情，力争在与霍斯卡纳的对决中占得先机。
然而，愤怒的风暴前线正在逐渐逼近。加尔尼紧紧盯着监测设备的读数，矿工们则全神贯注于手头上的工作，浑然不觉周围环境的变化。热风吹动着他们的头发和衣物，而新气象卫星每十五分钟传回信息。不幸的是，工人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即将来临的科里奥利风暴上，而不是已经风平浪静的沙虫。
就在热流撕裂天空、闪烁着灼热光芒时，沙虫却以惊人的速度苏醒。它以长长的身躯蜿蜒而动，向着矿脉靠近，被七台正在工作的联合收割机所吸引。
随即，现场响起了紧急的呼喊声。失去警惕的预警员终于发出了全面的震动信号。加尔尼通过通讯频道快速发出命令，要求所有电梯机接上联合收割机，将它们装载到舱内并升空。飞行器们开始降落在沙地上，然后接上收割机的工作队成员。
工人们纷纷逃向安全区域，静电火花在沙地上不断引发。杰西察觉到必须迅速行动。或许突如其来的电流影响了电击坦克的效果，对沙虫的控制减弱，但这不是他现在需要担心的。他必须和团队一起为生存而战。
“快跑！”他对着固定在衣领上的麦克风大声喊道，“上任何能飞的船，放下机器，赶紧离开这里！”
杰西努力爬上沙丘的陡坡，试图让自己保持平衡，尽管他已经陷入沙丘中的步行困境。
失控的沙虫快速穿越几座沙丘，猛然扑向第一台遇到的联合收割机，导致大多数囚犯成员还来不及逃离。这台收割机没有完全连接到电梯，巨大的机器无法从沙中拔出。沙虫在吞噬收割机的同时，电梯也无法将其脱离。仓库人员以不同的频率呼救，而沙虫则将整台机器和无望的船员一起拖入地下。
收割机和升降机的残骸洒满了地面上的沙子，但疯狂的沙虫并未停止，转而将目标锁定在其他机器上。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突如其来的电梯成功接上收割机，飞向空中，头顶发出绝望的鸣声。杰西在吵杂声中，隐约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风暴轰鸣。他明白，沙虫改变了方向，直扑剩下的四台收割机。
此时，顶端下重型升降电梯幸存。它降低高度，自动锁定住一台收割机。绝望的工人们从沙丘上冲向升降机，拼命攀爬上去，但飞行员并没有等所有人到齐就迅速腾空而起，拖着收割机离开，却留下了一名工人孤零零地在沙地上。杰西睁大眼睛看着那些无望的人在沙虫逼近时，愤怒地挥舞着拳头，试图向飞走的电梯呼喊。然而，沙虫一口吞下整个沙丘，仿佛一切都在瞬间消失。
杰西继续奔跑，攀上沙丘的下方，试图在沙虫的追击下拉开距离。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压抑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狂风在耳边呼啸，沙虫则轰然撞击着沙丘，留下震耳的巨响。
“快救人！”杰西对着固定在衣领上的麦克风大喊，“所有能飞的机器，快回来接走剩下的人！”
他不确定是否有人能在这混乱的求救声和指令中听到他的呼喊。
杰西刚要继续前进，突然感到脚下的沙子开始流动。林坎惊叫一声，看到脚下旋转的沙子漩涡，他拼命挥动双手。
“沙漩！”
漩涡如同死神的手抓住了他的双腿，将杰西迅速卷入沙中，直到腰部、胸部，最终淹没到脖子。他最后一次惊恐地呼喊，但在无尽的干燥漩涡吞噬了他时，他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默。他无法挣脱，也无法逃脱，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夜色中从悬崖坠落，直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在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杰西・林坎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