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奴隶营地传闻与温室之秘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有一个神秘而干燥的世界，那便是沙丘世界。这里，大地仿佛被岁月遗忘，被沙尘紧紧拥抱，干燥得如同被烈日炙烤了千年的荒原。当整个世界好似被尘土掩埋，仅仅一个关于美的回忆，便如同一缕清泉，足以慰藉心灵。正如多萝西・梅普斯所言：“当周围世界如尘土般干燥时，一个关于美的回忆便已足够。”
迦太基的民众，数月未曾见到在沙漠深处开采香料的工人，心中的不安如悄然生长的藤蔓，渐渐蔓延开来。城中谣言四起，如纷飞的柳絮般飘散，搅得人心惶惶。人们怒火中烧，将责任统统推到林卡姆身上。他们仅仅看到少量香料被运入城中，对于那些神秘的秘密仓库和伪装的筒仓，却一无所知。他们心中没有希望的火苗，取而代之的是日益增长的愤怒与怨恨。那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将整个城市淹没；那怨恨恰似冰冷的寒霜，让人心生寒意。
尽管奈尔・雷夫和他那些逃跑的伙伴在降落之际就被擒获，但关于奴隶营地的荒诞传闻，不知怎的，竟在民众之间流传开来。据说那奴隶营地隐藏在沙漠的深处，四周被高高的铁丝网环绕，铁丝网上还挂着尖锐的倒刺，仿佛在警告着人们不要靠近。营地中，简陋的帐篷如同一个个补丁，随意地搭在沙地上。在烈日的暴晒下，帐篷内闷热无比，如同蒸笼一般。那些被当作奴隶的人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他们每天被迫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开采着珍贵的香料，却只能得到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水。在营地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水池，然而那水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但对于这些奴隶们来说，那却是他们生存的希望。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浑浊的水，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与此同时，有关林卡姆家族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奢华的谣言，也开始四处传播。杰西不断地免费发放水，而统治者府邸中的水，仿佛取之不尽。然而，人们对此并非心怀感激，反而是满心疑虑。
毫无疑问，那些被霍斯坎纳的秘密特工煽动起来的不满民众，聚集在了统治者府邸之前。他们又被一个新的毫无根据的谣言刺激，情绪更加激动。似乎这群人没有首领，这使得他们愈发危险。他们强烈要求被允许进入府邸。这些不满的民众手中拿着自制的武器，图埃克将军原本计划保卫这座府邸，无奈之下，不得不撤走守卫着载有鲍尔斯顾问的帝国飞船的士兵。
杰西怒不可遏。他心中思忖，此刻究竟有多少霍斯坎纳的特工正从飞船中溜出，混入迦太基的民众之中呢？他们在船上被关押了这么久，若不利用这个机会，那才是愚蠢至极。而那些忘恩负义的城市民众，无疑会想尽办法帮助他们，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林卡姆骑士透过窗户，看着人群中的一张张面孔，心中同样充满了愤怒。他不禁疑惑，这些人难道不明白现在处于何种危急关头吗？
“我已经分配了我们所有的水储备，埃斯马尔，并且用我们自己的香料储备支付了额外几加仑水的运送费用。我把他们的配给量增加了一倍，给了他们所需的一切。但他们并不感到口渴，他们只觉得自己很不幸。”林卡姆骑士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满意。他们永远都在抱怨。”
图埃克将军脸色阴沉地回答道：“有时候，指责会掩盖最善良的意愿，大人。如果今天给一个口渴的人水喝，明天他就会要求更多。他们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但他们当中有谁能说现在的生活比在霍斯坎纳统治下更糟糕吗？”
“就算我给他们一整片海洋，他们还是会继续抱怨。现在只有那些在纸牌游戏中输了或者弄丢了自己那份水的人才会感到口渴。我已经极其慷慨了，试图以此换来他们的好感。我想成为他们的高尚统治者，就像我曾经是卡塔拉人民的高尚统治者一样。但在这里，他们对我的慷慨毫不领情。”
人群前排的一个女店主大声喊道：“我们想看看你那豪华的温室！我们知道你家里有。”
“那里种着灌木和鲜花！”另一个女人尖叫道，“你怎么敢把水浇在花上，而我们却渴得喉咙干裂？”
安全主管既困惑又尴尬。他转向杰西。
“温室？这个荒谬的谣言是从哪里来的？霍斯坎纳的特工在煽动不满情绪，揭开旧伤疤。”图埃克做了个手势，命令士兵向前推进并举起武器准备战斗。
杰西脸色变得苍白。
“这里有个温室，是瓦尔迪马尔留下的。我以为除了多萝西和我之外没人知道……”
图埃克眯起眼睛，把这个信息加入到他的怀疑之中。
“所以她是少数几个知道的人之一……而现在这个信息已经泄露到人群中了？”
“别说了，埃斯马尔。”杰西生气地说道。
在后面的煽动者的推动下，前排的人沿着通往入口的楼梯向上走了几级。
“我们可以冲进去！”
“站住，否则我的人就开枪了！”图埃克大声喊道。
“你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打死！”喊叫声变得更大、更激动，融合成了含混不清的咆哮声。
“我不想让哪怕一个人被打死，”杰西警告说，“无论如何，不能因为这个愚蠢的理由。”
“这可能是不可避免的，大人。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的生命。”一旦人群冲向大楼，图埃克就命令他的三名军官不顾杰西的抗议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给骑士找个安全的房间。”他看着杰西的眼睛，“我们不能让他们进入大楼伤害到您和您的儿子。”杰西注意到这位老兵故意没有提到多萝西的名字。
按照图埃克的命令，响起了一声警告性的枪声，在将军看来，这应该能让人群感到害怕，但结果却只是更加刺激了他们。叛乱开始了。满身尘土的男男女女发出狂野的叫声，开始不可阻挡地沿着楼梯向上走，朝着门口前进。
卡塔拉的卫兵们紧密地站成一排。
“准备防御！”图埃克大声喊叫，声音大得似乎空气都要被震裂了。
“站住！”从楼梯底部、侧门的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仆人房间那扇原本锁着的门现在打开了，多萝西・梅普斯走了出来。“站住，停下来！”
这个柔弱的女人用如此响亮而坚定的声音说话，在她口中这声音似乎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
图埃克朝多萝西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命令四名卫兵：“天哪，把她从那里弄走！”
没有人保护的多萝西表现出真正的王者风范。她以一种仿佛仅凭自己的自信就能阻挡人群的神情看着人群中那些愤怒的面孔。
“人们，你们被欺骗了！我们已经把我们所能支配的所有水都给了迦太基的民众。你们知道这一点！”
“那温室呢？”
“我们知道你们把温室藏在房子里！”
图埃克的卫兵们胳膊挨着胳膊，开始艰难地穿过人群——确实很艰难，而且他们走得相当缓慢。杰西摆脱了他的保镖，冲向楼梯，试图冲到他的情妇那里。但是男男女女们坚定地站着，不让他靠近她，把杰西推了回去。
“那么，任何想看这个温室的人，跟我来。”多萝西大声喊道，盖过了嘈杂的人声。她举起一只手。“你们二十个人一批进来。我会让你们看看林卡姆家族的府邸和霍斯坎纳家族的府邸的区别。”
在脸色苍白如死人的图埃克来得及阻止她之前，多萝西让第一批二十个人进入了房子。
当杰西和卫兵们加入多萝西和愤怒的城市居民时，她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五楼的南部走廊。
“这里曾是霍斯坎纳的温室！”她宣布道。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后，她启动了一个秘密装置。密封的门轻轻嘶嘶作响，滑向一边。
“看看这片荒芜，想象一下那种对水的肆意浪费，那种瓦尔迪马尔・霍斯坎纳私下里沉溺其中、为自己谋取他人无法得到的奢华的行为。想象一下有多少市民因为他的奢侈而备受干渴之苦。”
现在，架子上和柱子上只有枯萎的植物。整个地面布满了干枯的树叶和昆虫。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腐朽的气味。
“林卡姆骑士知道在这个沙丘世界上生活有多艰难，”她继续说道，“这种对水的浪费冒犯了他的正义感。当大人得知瓦尔迪马尔的私人天堂后，他立即下令切断水源。”多萝西的声音像沙漠中的岩石一样坚定。“我们非常愤怒，任由这些植物死去——水被给予了你们，是为了让你们的生活更好。”
二十个旁观者惊讶地环顾四周——有些人紧张不安，有些人感到羞愧，有些人只是感到不自在——现在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卷入到这群人中的。
一个高大的男人仍然试图发泄他积压的情绪，但即使面对这个巨人，多萝西也没有丝毫退缩。
“为什么你们不让船员们回家？”男人愤怒地问道。“对于你们藏在沙漠某处的香料，你们有什么可说的？”
“这是公然的谎言和恶意谣言。”多萝西挥了挥手，知道现在他们会相信她。“就像关于温室的谣言一样。”
图埃克的手下犹豫不决地站在走廊里，手里仍然举着枪，但最初二十个访客的愤怒已经自行平息了。卫兵们把他们带出了大楼，而多萝西留在走廊里等待下一批人。
杰西走到她身边。
“这既愚蠢又危险。”
“但很有效。或者你宁愿我们的卫兵把这群人全部射杀吗？”她对他露出一个几乎难以察觉但坚定的微笑。“埃斯马尔非常不愿意带下一批观众来这里，不是吗？但我和你一样，习惯了遵守诺言。”
他皱起眉头，但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甚至图埃克都不知道温室的存在——那么这个谣言是怎么产生的呢？当然，他明白首先知道温室存在的是瓦尔迪马尔・霍斯坎纳自己。但他们不可能——确切地说，不应该——知道在开阔沙漠中开采香料的方法。奈尔・雷夫和他那些喝醉的朋友已经被逮捕并关押起来了，但有人在传播准确的信息。两个致命的秘密同时以谣言的形式流传开来。
毫无疑问，在对待多萝西的问题上，图埃克是错误的。但杰西明白，事实很难被反驳。在他统治这个沙丘世界的整个期间，破坏者和捣乱分子总是确切地知道设备运输的路线、安全部队的驻地、新联合收割机和升降机的订单……以及这些订单的延迟执行情况……
“怎么了，杰西？”她看着他，皱起眉头。难道他在她脸上看到了内疚的迹象吗？难道她真的隐瞒了什么吗？对他隐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完全信任多萝西。
她继续看着他，等待着回答。最后他转过身，说道：
“不，不，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