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驾鹤驾的是迈巴赫
110和120到来，将受伤的女生接走，同时询问了周游关于持枪偷猎者的问题。
此前，周游因为摸不准赵灵筝的来历，才让温洺报警声称有人拿枪偷猎。
现在她也消失不见了，周游含糊其辞，应付了几句。警方让他明天配合清查山上的捕兽夹，便收队下了山。
至于赵灵筝“仗义”地发出声音，帮他“解围”，坐实了他有女朋友的“事实”，周游也不便透露真相。
只是等温洺到了近前，他随口编造个了理由：“我们大吵了一架，气得我女朋友连夜下山了。”
就此搪塞过去。
整晚的神经紧绷，也让周游感觉心神疲敝。
回房间坐到床边，可精神莫名高亢，即使身形困倦也睡不下。
“志异，《酉阳杂俎》……”
周游看向卧室一侧满墙的书架。
琳琅满目的道教典籍之外，有两三排正是志怪小说、民俗文学一类的书。
刚刚与赵灵筝说起酉阳诺皋记中的“历山铁锁”，他本以为自己早忘了这些东西，但与此相关的记忆，犹如冲破尘封的锁柜，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这是他学生时期的兴趣爱好，因为爱看仙侠小说，而延伸到收集阅读志怪著作。
当年考研时，他还选了民间文学的硕士专业，不过复试被刷，毕业后便加入了找工作的应届生大军。
寒窗苦读多年，换来的结果是入职一家加班严重的公司。
长期累月的997“奋斗”福报，很快便磨损拖垮他的身体和心志。
直到请假体检时，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查出点毛病。
周游索性辞职不干。
一通巧合，让他结识了潜龙道院的上任住持，当下拜师传度。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才能，不过是一介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恰好吃到了时代的红利，踩上了运气的风口。
红利，是指不景气的大环境下，像他这样平日不信鬼神的年轻人，也开始走进道观，求升学、求工作、求暴富，求桃花、求单身、求躺平。
道观也算发力烧香祈福新赛道，赋能求神问卜组合拳，对齐心理疏导安慰市场的颗粒度了。
运气风口，是指他从伪造“女友”、树立网红道士人设的契机开始，渐渐抹开了“挣钱么，不寒碜”的面子。
以前他还刷到讽刺某些同行捞金无度的段子，诸如什么“大师家住什么寺，原来是梅赛德寺”“大师驾鹤而来，驾的是迈巴赫”，看着想笑。
讵料几年之后，来钱实在太快，他也开上了……
周游细数一下自己的生活现状：住在道观不需要买房，身为正一道士也没人催婚，挣来的钱先修好了潜龙道院，也算无愧于师父了。
剩下的钱他想花就花。
不过除去房车和应急存款之外，平日的买买买还真花不了几个钱。
日子轻松自在，貌似还真没什么大花销，无需为身外之物焦虑发愁了。
大多数同龄人，他们或许还正为了碎银几两而劳心费力，看不到出头的希望。
对比之下，他自知自己已是属于占了便宜还卖乖了。
只是……
周游碰到一本《夷坚志》的书脊，却沾了一手的灰。
他自从赚了很多钱后，便忙于出摊问卜、接待游客，曾经的兴趣久被弃置生尘，根本不曾捡起过。
只是依稀记得，学生时代那种读到一则精妙小文就拍腿称奇的纯粹快乐，已经离他太远了。
而他也想不起，自己的理想，打什么时候起，从“做些让世界记住我的有意义的事”，变成“一定要买辆迈巴赫S480”了。
想着想着，周游仰躺在床，渐渐进入熟睡……
……
在入眠后，他还进入了个日有所思的相关梦境：
只觉他如灵魂飘荡，跟着一众衣衫褴褛的鬼，悠悠地进入一间庙中大殿，抬头看到牌匾是“城隍庙”。
有坐堂官面如蒙倛，圆领宽袍，端居主位，挨个询问鬼魂生前姓名。
轮到周游时，他依照看电视剧的经验，拱手一声：“大人——”
却引来满堂哗然哄笑。
“真是个恬不知耻的鬼啊，看起来生前还是个道士，为了讨好城隍，竟如此自甘下作。”
周遭的不屑议论声，让周游摸不着头脑。
而堂上的官样男人则呵呵一笑：“倒是个肯孝顺的，这个记录在案，服蒿里役的时候，不必给他加过重的担子了。”
其他鬼魂的私语声更显鄙夷：“认贼作父，寡廉鲜耻！”
这个不明不白的梦，在周游夹在队伍中、被带下堂后，就戛然而止。
……
……
“呼——”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
刚一起床，周游深感一阵头晕目眩，太阳穴隐隐还有针刺之感。
他揉着脑袋，在院中舀水洗了把脸。
宛如附骨一般的头痛，没有缓解半分。
“这是怎么了？是和昨天遇到她有关么？”
周游难受地揉起鬓角，打算捱到下午还没有好转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早饭时，温洺和他打了声招呼，劝他及时与女朋友多沟通，化开矛盾，改日她作为师姐，请他们情侣二人聚餐。
周游心情复杂，表面上点头。
目送温洺带着学生们离开，周游关上道观大门，挂出暂不开放的牌子，给山下的民宿经理以及几位员工交待好，他要“闭关”一阵。
“昨天的梦，会不会和那姑娘的声音有关？”
周游回到卧室床上坐下，他的脑袋还在阵阵作疼，根本不像是正常现象。
“梦里，我喊了一句‘大人’，为什么他们反应异常奇怪？”
他回忆了一下，看过的宋代相关的电视剧，杨家将、杨门女将系列，包青天系列，大宋提刑官，知否等等，剧中人物称呼官员，都是叫“大人”的。
周游打开手机，详细搜索了一下，差点爆出粗口。
北宋的庄绰著有《鸡肋篇》，书中明确写了“大人”一词从秦汉到唐宋的演变。
也言明在宋代，“大人”一词专指父亲，通常延伸到叔伯长辈，称呼官员则不能这样喊。
周游却是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发怔，由此陷入沉思。
梦的范围应该不会超过本人的学识，即使天马行空也多是烂漫想象。
但是他本人压根不知道的知识点，却在梦中被纠正了……
就好比一个从来不关注历史的人，忽然有天梦到一个中国古代皇帝对你托梦，他说他叫爱育黎拔力八达。
你心想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皇帝名字，结果梦醒了一搜，居然真的有……
“万一，有可能…不是梦？”
周游想到这里，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城区的城隍庙了。
和某位千年前的剑仙少女还有约定来着，她说会给他埋藏一些宋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