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方士徐福
“老水令无须多礼！快起来吧！”
等嬴政说完，李斯便搀扶着老郑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这让郑国不禁再次感慨这个新坐具的方便实用。
而这椅子，应当属于木工的范畴。
关于天工府，秦朝此时也有功能相似的职能部位，那便是九卿中的少府。
秦时少府掌管专供皇室需用的山海池泽之税及官府手工业。
而天工府掌管的职权与其并不完全相同。
便是与后世三省六部制中的工部相比，其侧重的方向也不一样。
嬴政设置天工府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管理工匠，而是要管理技术！
只有将这些技术推广出去，才能真正做到有益于天下之民。
才能够增加粮食产量，布匹产量等等，才能真正的发展生产力。
老郑国点头，表示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那双布满粗茧的老手来回摸着早就盘润的拐杖，皱着眉头细细想了一会，说道：
“陛下，此事并不容易啊！”
相比起来，管理工匠倒是个简单的事情，直接与少府进行交接便可。
但是郑国本身便是匠人出身，知晓要收集匠人们的技术反倒是件麻烦事情！
此时的工匠本就是种世代传承的职业，这些技术在他们看来更是安身立命之所。老子交给儿子，儿子传给孙子，轻易不会传给外人。
又怎么会上交给官府，然后供天下人观摩学习呢？
嬴政点头，此中难易他自然也知道。
想要短时间内扭转匠人们的这种思想自是极难，但这是大势所趋！
万世开头难，只能如当初商君徙木立信一般慢慢来过。
对于能够将技术交给官府的匠人，以及改良技术的匠人等等进行奖赏。
等在天工府的带动下，工匠们对于这些技术的改进日新月异的时候，他们就都能明白了：
将这些能够造益于天下百姓的技术私藏一家又有何用处？不过是闭门造车罢了。
“此事不急，也急不来！乃是立国之大事！”
嬴政严肃的说道。
他已经吸取经验了，大秦如今形势危急，就是因为许多事情操之过急！
“既如此，老臣愿令此职！”
老郑国躬身回道。
这位一生治水的老人再次担下一份重任。
上一次，他由韩入秦，修建郑国渠，灌溉关中平原，使整个关中之民受益！
而这次，他要通天下之渠！
让天下良技在这“水渠”中流通起来，让天下之民都能从中受益！
……
等李斯搀扶着郑国从阁楼中退去。
嬴政独自坐在其中良久，直到天色都黑了下来。
夜色朦胧，王宫中的灯饰都亮了起来，照得一片繁华。
嬴政却没来由得觉得一片孤独。
因为不立皇后的缘故，嬴政的后宫制度也与其余帝王皆不相同。
没有皇后贵妃嫔妃这些丛杂的划分，嬴政对这些女人也没有什么宠幸之说。
以至于他知道自己的儿女是谁，却并不能将这些儿女与他们的生母对应。
他起身下了阁楼，借着烛火的亮光观赏湖边夜色。
夜晚的池塘明显要比白天更吵闹了，蛙声蝉鸣响起一片。
嬴政突然笑了一声，他知道这是为何了。
自他继位以来，便一刻不得清闲。先整顿秦国朝堂内政，再出兵灭掉六国。之后更是匆匆忙忙地统一天下制度，与匈奴开战，以至于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嬴政都记不清楚，自己上次有闲心观赏夜景是什么时候了！
哪怕是前几日，他还在与李斯商议东巡计划，只是因为韩宿，所以耽搁了。
时光匆匆而过，弱冠继位的青年如今鬓发都已斑白。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嬴政的确很急，他感觉有无数事情正在等着他去做，可是时光不等人呐！
他一统了天下，而他的野望，又何止是天下？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对他说：急不来，急不来。
大秦就要二世而亡了，你还急什么？你越急，大秦就亡的越快！
嬴政这时才醒然。
回头望去。
大秦原来早已锈迹斑斑！
“急不来啊！”
嬴政慨然一声。
他并非此时才孤独，帝王总是孤独的。
只是向来的繁忙让他忘记了罢了。
看着湖中倒映的剪月，蓬松的荷叶将其拢了起来，嬴政忽然想到：那么，韩宿呢？
当韩宿在咸阳狱中透过天窗抬望月光时，又会想些什么？
就像韩非一般，一身学说却身在韩国无处可用，《韩非子》书成却只能送入秦国。
而韩宿则更是学究天人，却默默无闻至此，直到进了咸阳狱，才在临死之前将一身所学传给扶苏。
嬴政怅然若失，他忽然从怀里掏出那副盛放丹药的竹筒，对着烛光静静转动着，说道：
“蒙毅。”
“陛下！臣在！”
藏匿在黑暗中的身影来到嬴政身旁，附耳倾听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个中年方士就被蒙毅领到了湖边。
“草民徐福，叩见陛下！”
“免礼。”
嬴政转身看去，烛火摇曳照的徐福脸上明暗不定，他身穿一袭黑色方士长袍，长相颇为富态。若非他头顶上带着那顶方士帽，恐怕常人看见还会以为是那家店的老板。
蒙毅不知何时又退回到黑暗之中，徐福借着亮光眯眼看清了嬴政手上竹筒。
只见嬴政已将竹筒打开，两根手指捻起一颗药丸，对着火光仔细端详。
“陛下，这丹药……”
徐福略微躬身，语气忐忑，不知皇帝为何要在夜时将其召来。
嬴政摇摇头，将丹药重新塞进了竹筒里。
“丹药无事。”
他将竹筒塞进袖袍中，转身沿着湖边长廊慢慢行走，徐福见状送了一口气，连忙小步追赶上去。
徐福跟在嬴政几步之后，没有太靠前也没有太靠后，他心中暗自揣摩，虽说丹药无事，可皇帝把他喊来，必然是有事的。
“徐福，这世上可有仙人？”
果然，在沿着这座小湖行走半圈之后，皇帝忽然停了下来。
徐福一怔，立刻躬身回复：
“回陛下，草民也不知这世上是否有仙人。”
“然草民能确定，海外有仙山。”
“便是蓬莱、瀛洲、方丈！”
“或许仙人，便在那仙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