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阴阳相隔

赤国五十二年冬。

“爹爹，娘亲，那后来那个被退婚的公主呢？”

小男孩眼眸亮晶晶的，他穿着一件绣着精致云纹的锦缎小袄，领口处的软毛衬得他脸蛋愈发圆润可爱。

肉嘟嘟的小手拽着父亲的衣角，晃个不停，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纠缠着问道：“爹爹，娘亲，那后来那个公主和那个将军是不是在一起了呢？”

何羡看了晓渔一眼，她眼眶微红，何羡轻抚晓渔的肩膀，让她静静靠自己的肩上。

两个人目光望向远处，似能穿透岁月的帷幕，让时光倒回到赤国四十六年。

伍星尘护送的公主和亲队伍原路返回，给赤国新帝侯启明递上了鸢国的和平契约与治疗瘟疫的药方，和允许他们二人结为夫妻的请求。

新帝愧疚得拥抱了自己的皇妹，答应了这门婚事。

这一年的冬天，雪下的迟了些。

伍星尘与侯千帆也往后推了又推。

伍星尘时常在深夜，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捂着嘴剧烈咳嗽，待那阵疼痛过去，才发现掌心已是一片刺目的殷红。他慌慌张张地将血迹擦拭干净，生怕被侯千帆察觉。

侯千帆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在镜前梳妆时，突然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她急忙用手帕捂住，看着那被血染红的帕子。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悄悄藏起手帕。

“星尘，我想快点嫁于你。”某天千帆突然说道。

伍星尘眼里不舍与动容交织，他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或许再无法陪她一生一世。

他开始萌生了不娶她的想法，这样她就可以再觅良人，不必把幸福都葬送在自己手里，这样她还能有机会开始。

他支支吾吾的囊塞过去，让千帆首次感到他的疏远与距离，让她的心里如刀割般窒息。

直到那一天，侯千帆在为伍星尘整理衣物时，发现了他袖口未洗净的血迹；而伍星尘也在收拾她房间时，看到了那藏在箱底、满是血污的手帕。

两人眼中先是震惊，而后是无尽的心疼，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奈的苦笑。

他们的婚期最终定在了冬月十六。

从那以后，他们愈发珍惜彼此，爱得愈发珍惜深沉，虽然未有夫妻之实，但是每晚两个人都相靠着入眠，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生怕会失去对方。

大婚那日。

伍星尘与侯千帆拜完了天地，高堂，又互相对拜，伍星尘的朋友们拉着他进入人潮，而她则由盖着盖头由晓渔扶着提前进入婚房。

她头戴凤冠，身披霞帔，一个人端坐在喜床上，盖头下是娇羞又喜悦的脸庞。

一想到他即将踏入这扇门，与自己共度余生，她的脸颊便泛起层层红晕，似天边的晚霞。

紧张如同细密的针，轻轻刺着她的心尖；喜悦却又似春日暖阳，将她整个人都烘得暖烘烘的。她时而不自觉地浅笑，时而又紧张地深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喧嚣渐渐沉寂，她始终没有等来她的爱人。

他始终没有来。

他有没来。

她的心忽然意识到什么，忽然冷了下去。

一阵寒风吹过，吹开了窗户，雪花纷纷扬扬飘入屋内。

她颤抖着双手揭开红盖头，看到来的人是哭红了眼睛的何羡时，她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被什么一下子刺穿。

她没有哭，扔掉红盖头，缓缓起身，迈出了房间。

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她喉头忽然一猩，咳出血来。

那血滴在地上，像是一朵朵红梅。

伍星尘去世后后，侯千帆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让家人和晓渔心疼。

即使按时进食服药，她的身体却越发瘦下去。

星尘走后第十七天的夜里。

她睁开眼睛，仿佛看到了伍星尘坐在琴边，眼里满含爱意，一如往昔。

“星尘........再为我弹奏一曲..........”

她嘶哑着喉咙喃喃道，看着他开始拨弄琴弦的手。

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在那个冬天，追随着她的爱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