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笔记八 在利益的面前，感情是次要的
新的开始，新的一天，一切都仿佛在与“旧事”做着道别，但是，我却在情感和工作上都遇到了问题。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这句话不只是用在感情上的，生活上的一切琐事，都是在无数个“遗憾”之中孕育而出的。
我以为，我终于顺理成章地做了一次我所热爱的事，但“事与愿违”这个词在此刻变得那么的贴切。
晚上八点，我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满身的疲倦，我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疲倦”一词照理讲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当一个人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热爱或是憧憬的事物中时，这个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即使旁人眼中的你是那么狼狈不堪，你也会乐在其中，这不是“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两者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今天的我是“疲倦”的，我十分确信这一点。这是反常的，但正是由于我体验了一天我以为的“我热爱的事”，才使得我如此的疲惫不堪，我甚至无法想象我是度过了怎样荒谬的一天。
今天是我第一天在新公司上班，然而一整天下来，唯一让我感到舒心的却是此刻坐在地铁上的短暂时光，我很庆幸我的下班时间避开了晚高峰，这让我即使还没有到家也可以坐在并不喧闹拥挤的车厢内好好安抚我“失望”的心情。有时候，心里的苦是说不出来的。
公司的办公区域很狭小，十几平方的写字楼夹间内硬生生塞进了五张办公桌，这在我来之前是出乎意料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时代，仿佛已经没有多少公司会在办公的环境上下太多的心思，除了缩减预算这个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环境的好坏，已经不是一个刚性的需求了，比起薪资待遇和上下班的作息时间，办公区域的大小已经没有人在意了，当然，我并不嫌弃狭小的办公环境，作为一个小说写手，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以及一台电脑就可以使人心满意足，对于我这样一个门外汉而言，这一切更是显得尤其的难能可贵，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多大的办公空间......
闷热狭小的空间内，每个人都戴着耳机一言不发，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那敲击键盘的清脆的声音，说实话，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省去了做自我介绍的时间，这是一个新人到一个新的公司就职的时候所要遇到的标准流程，但是在这儿我可以省略这些让我感到异常尴尬且完全没有意义的自我介绍，我要做的只是找到自己的工位，然后默不作声地全身心投入到自己一天的工作当中。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打开了电脑，身边的同事看了我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向我致意，紧接着又扭头面向电脑屏幕，皱着眉头敲击着键盘，是的，我的“迎新仪式”就在这一瞬间完成了，至此，五个办公桌总算是坐满了，今天是公司全员上岗的一天，没错，这个所谓的公司算上老板和全体员工，总共也才只有五个人，或许类似的写网文的公司都是差不多的人员配置吧，我不知道，所以不敢评论什么。
上午的时间过的非常的快，尤其是当一个新员工第一天上班，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工作，因此，我并不指望有人会来告诉我该做些什么。
作为新人的好处就是在分配任务之前，我会有更多自己的时间，利用这一上午的“空闲”时间，我观察了在座的每一位老员工。无论是编辑还是和我同一工种的小说写手，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我可以断定，他们每天的工作状态应该都是一样的，听着音乐默不作声地完成着自己的小说，按照常理来讲，这是一件好事，是“认真工作”的体现，但是，这一点也正是让我感到疑惑的地方，我并没有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对自己的作品的期待，他们的奋笔疾书，显然只是为了完成某个特定的工作指标，而非是出于对写作的热情，那一张张刻板的脸，并不是一个小说创作者所应该有的模样，即使写的只是“坐班制”的网文......
这让我产生了一些担忧，倘若他们真的只是应付着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把写小说仅仅当做是自己领薪资的工作，那他们每天来这儿上班的意义是什么?这不是我印象中这一行业该有的工作状态，在我看来，这或许只能称之为“文字处理机器”罢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中午午休期间，我找到了我们的领导，一方面是想要问他一下我每天具体的工作内容，另一方面，是希望从他所说的话中找寻到答案来解释我的疑惑。
领导的回复果然不出所料，我指的是不好的那部分，至少，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同事的眼中并没有对于这一行的激情。
按照公司的要求，每个人每天都有严格的任务量，也就是所谓的“字数要求”，这是正常的，毕竟每一家类似的公司都或多或少会有对于“小说写手”的每日“更新量”的要求，这是符合现状的，但同时，这样的“行规”对于个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当一个以写文章为生的人被“逼迫”写作，或者说，有“工作量”一词来定义他对于公司的意义，对于文章的付出的时候，那会使这个人本身对于“写作”一事变得毫不热爱，这是必然的结果，所有行业所有事都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对于一个“创造型”的职业而言，这样的做法更为不可取。
我完全可以理解办公室此时此刻的氛围了，并不是出于对文学作品的严谨态度，“默不作声”只是为了完成那类似于“日更两万字”这样的工作指标罢了，至于同事们紧皱的眉头，或许出于“没有新的灵感”，又或是由于“今日份的进度赶不上了可能会被扣工资”之类的琐事，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难过”绝不会和自己的作品本身有太大的联系。
我想要有别于“生活所迫”，毕竟这并不是我放弃稳定的生活选择这里的原因，倘若和同事们一样为了工资而奋笔疾书，那将会违背了我的初衷，我做好了绝对的思想准备，宁可达不到每日的指标，我也会严谨的对我所打出的每一个字充满热爱，这是对作品负责，同时也是对于我“梦想”执行上的一个交待。
然而，这份简单而又坚定的想法，伴随着下午的工作而结束，留下的只有失望。
之所以说只剩下失望，是因为我发现，除了个人原因导致的大家对于文字失去了热爱以外，还有一点无疑让我对于这家公司的未来在心中默默打上了问号......
所有的故事都起源于一个想法，一个深藏已久或者灵光乍现的想法，而当你想把故事拓展开，写出完整而又经得起推敲的作品时，必定要在开始执笔前先罗列出一份大纲......
这不是专业的说教，在文学方面，我是一个新人，但我并不是不负责任的傻子，列大纲几乎是一个常识性的知识，然而，这家公司却仿佛并不打算这样做。
午休时间结束后，我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起草了一份我准备开始执笔的小说的大纲，由于是网文，并且公司只要求写出前三章的大纲用以审核即可，所以一小时的时间对于刚刚入行，满脑子都是新奇想法的我而言完全够用了，至于大纲内容以及我所想的故事的逻辑性和可发展性，我确实并没有认真思考，但是，当我将这份文档交到负责审核的领导手中时，我可以明显感受到他对于我的想法的不满意。
“我的想法真的只是一个新人才会有的天马行空的幼稚想法么”是我脑子里唯一出现的想法，但很快，我发现是我“多虑”了，但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领导之所以不满，是因为我的想法并没有在他的团队出现过，按照他对我说的，网文是一个十分简单的东西，它的节奏很快，前三章的阅读点击量就几乎可以评定它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而我所需要做的，只是找到网络上备受好评的作品，然后“学习”，当然，这里的“学习”是让我仅仅以自己的口吻复述一遍原作者的内容，从而获得阅读量，说白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抄袭，并且还可以说的如此名正言顺，这个想法，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出自一个至少在我看来是属于“专业”的一批人之口的，这让我感到无比失望，我无法理解，当一个人靠着这样的行为来博取阅读量的时候，当他仅仅是改了一下出场人物的姓名而已的时候，他是怎么可以有勇气在作品署名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的呢，不管怎样，我无法这样骗自己，倘若我这样做了，我觉得这是对于我“梦想”的一种亵渎，我会对自己感到恶心。
在我看来，网文是一种适应了现代社会的节奏的文学形式，既然同处于“文学”的范畴，那就同样值得去抱着严谨认真的心情去尊重它，或许，网文的写作风格确实较为轻快，但这是“写作手法”的问题，并不意味着“千篇一律”指的是每部作品都毫无自己的特色，或许表现形式类似，又或者是故事内容相近，这都是正常现象，哪怕是“借鉴”，也应该是抱着学习和致敬的态度，而不是为了出名而出名，这是“文学创作”的底线。
很显然，这家公司的理念是有悖于我的底线的，为此我无法容忍，即使是它给了我第一份与“梦想”靠近的工作，但这个机会我宁可不要。
“终点站到了”，伴随着地铁播报的广播，我仿佛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梦想”没有终点，但对于触及到自己底线的事，你一定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捍卫自己的“梦想”。
掏出手机，打开今天才加入的工作群，我坚定地打下了“我不干了，再见”这几个字，随后单方面退出了群聊。
或许，对于一个刚得到的“机会”而言，会有着些许的不舍，但当我退出群聊的那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即使我又依旧要为了找工作而苦恼一阵子，但是这都是之后的事了不是么，就当我并没有接到这份工作，这也仅仅是浪费了我一天的时间而已，这对于“漫无天际”的找工作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一天罢了，该苦恼的依旧会苦恼，只是中途夹杂了一天本就不该开心却让人开心的错觉罢了。
在利益的面前，感情是次要的，这是我今天唯一学到并且求证了的事，对于那些同事，我不知道该抱以怎样的心情去解读，不支持却也可以理解，不反驳却也不会认同，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用尽全力不被改变，但我又可以坚持多久呢？
“怎么了？为什么不干了”手机突然弹出这样一条信息，我点了进去，是其中一个同事发来的，她叫江瓷，我对于她的印象，应该也就只是知道其姓名而已了。
当我今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江瓷仿佛是我第一个见到，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和我打了招呼的人，我想，她之所以没有和另外几个人一样沉默，或许是因为她和我是同龄人吧，还并没有到需要为了生活而向社会妥协的地步，又或许是因为，她并不需要依靠这份微薄的收入度日吧。
这一天的时间，我全都在思考我的疑虑，全然忘记了我还有这么一个同事，要不是她的询问，我可能已经记不得她了。
我并没有回复，放下手机，我下了地铁。
我现在想做的，便是赶紧过完这让我“世界观崩塌”的一天，然后迎接新的一天，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去管。
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晚上十一点还有五分钟，站在地铁站站台，我重新掏出手机，即使知道她已经睡了，但我还是打开了婉兮的聊天对话框，发了一句“别问发生了什么，但我今天好累”，随后关闭手机屏幕。
长叹一口气，我离开了站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