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秋大业
请地理先生看风水；置换田土；打地基石；经过半年时间准备，张政荣修建新房的计划终于进入施工阶段。
约定好黄道吉日后，匠人带着墙板等工具上门施工。不过匠人只管筑墙，其他就看主人如何安排，就好比流水线，匠人只是其中一个节点。挖土，运土，茶水，打杂，做饭，弄菜等都需要有人去做，这些工作仅靠自家人是不行的，必须请人帮忙。砌墙用的泥土很有讲究，不能含砂太多，含砂量太多粘性不强，砌的墙容易垮，又不能太稀，还要干泥土，这都需要和乡亲们协商，进行土地置换。这些千头万绪的工作，将张政荣夫妇忙的焦头烂额，好在王贵华时刻保持清晰的头脑，不停的给他出主意。
“张政荣，我们还是要去给人家放个信哦，叫队上的这些乡亲们来帮忙。”
张政荣却不以为然，心气高的很：“你放什么信嘛，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办大事情。按照规矩，他自己都会主动来帮忙，别忘了以前我给他们每一家都帮过忙。你去请他，好像你求他一样。”
“你别乱说，让人家听见了不好，本身你现在是求人家办事的时候，自己把位置放矮点，低调点，没有谁欺负你。人家也知道你家在办大事，他会来帮忙的，可是你主人家不上门去放个信，怕人家心里有想法，认为你这主人看不起他，他可能真会装着不知道，到时候你人手不够才麻烦。”
“他不来帮忙，那我以后也不去给他帮忙，说那些，这都吓得住人嘛？”张政荣最不怕的就是别人要挟他，当王贵华说出那些话后，他更加不以为然。
“按道理，你说的也没错，现在是我们在做大事的时候，先人，都把人请过来嘛，哪个都不得罪。反正我是把我该做的礼节做到位，他来不来是他的事，自己心里有杆秤就是。人多力量大，大家七手八脚帮忙，房子也修的快，场面也热闹，都认为我们在队上人缘好，多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你想那么多做作甚。”
“你看上一回，张二哥家修房子，他没有给田大娃放信，田大娃硬是没有来帮忙。后来田大娃逢人便说张二哥高傲的很，看不起他田大娃，请所有的人帮忙都不请他帮忙，你不请我，我要厚着脸皮来？人要脸树要皮，硬是要来吃你那点饭，喝你那个酒？从此两家见面都不打招呼，像不认识一样。结交朋友难上难，得罪朋友一句话，有时候你把人得罪了还不知道是咋回事。所以我们还是小心做事，管他的哦，反正我们把礼节做到位，至于他来不来是他的事。”
张政荣沉默不语。
王贵华知道张政荣这个人爱面子，一般不肯低头求人的。在这点上，她不与他保持一致，她放下身段，去挨家挨户放信，哪怕是以前跟她有过节的人都会去放信。“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是田家湾人最淳朴的社会准则，都懂得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就好比在人情银行存人情一样，自己一点一点的付出，到了自己办大事情的时候，才会一呼百应，群策群力帮你把大事搞定。现实例子也告诉她，如果她稍微处事不周，哪些礼节没有做到位，就会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人，这样自己在队上的人缘将会越来越差，大家都会对你有看法。
思来想去，王贵华还是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挨家挨户通知。
“张二哥，我家后天修房子，麻烦你过来帮一下忙！”
“张大爷，我家后天修房子，麻烦你过来帮一下忙！”
“张二娃，我家后天修房子，你过来帮我一下呢，反正你也是耍起的。”
……
开工那天，全队的都来帮忙。大家都服从张政荣夫妇安排，也不挑三拣四，从工地到厨房，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以至于王贵华和张政荣只能靠边站，听从匠人和厨师安排，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提供给他们。
看着大家全心全意帮忙，干劲十足，王贵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感觉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是的，两口子过日子并不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算是般配，重要的是两个人要互补。张政荣爱面子，不愿意求人，王贵华就丢下面子四处跑动，为张政荣挣回面子。
很快，他们又陷入新的困境，人是全部请来了，可修建新房的进度实在太慢，一天下来，居然还没有完成第一轮，可筑墙师傅却忙的很，吃了饭就马上动工，根本没有磨洋工的迹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张政荣不禁发出疑问。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照这样下去的话，我准备的那些肉和菜，根本都不够，到了房子落成典礼那天，连个像样的席桌都拿不出来，那才让人笑话，说我们做回大事却抠抠搜搜的，我可丢不起这个人。”王贵华也跟着担忧起来。
“这真叫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没有修过房子，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张政荣有些无奈，连说话的语气都脆弱了许多。
“我们还是请个行家来帮我们指点指点。张二哥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队上但凡有个重大事情，都有他的身影，他也主持过几家人的修房工作，对建房很有经验，我们请他来主持工作，说不定他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们及时调整还来得及。”
张政荣沉默不语。张二哥其实比张政荣大近二十岁，论年龄在队上也算是德高望重之辈，但是他辈份矮，和张政荣是平辈。他为人谦虚低调，嘴巴也甜，不论年龄大小，他一律按照辈份称呼，哪怕是三岁小孩，该称大爷的依然大爷大爷叫个不停。大家因为他的这一低调行为反倒还尊重他，都以礼相待。他还是队上
有名的文化人，高小毕业，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但凡队上有个红白喜事都请他去当主持人，写个执事名单张贴在墙上，那字体俊逸潇洒，笔迹工整，粘贴在哪里都熠熠生辉，引来无数人赞叹。
第二天一早，王贵华便亲自去请来张二哥。
张二哥到现场瞄了一眼，直摇头说：“你这哪里是修房子哦，完全像细孩子过家家，照你这样安排，这房子一个月你都修不好。”
张政荣心头一惊，赶忙递上香烟，面带愧色说：“是啊，把我也整的焦头烂额的，可是我居然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有请你哥子出面主持大局，请你给我指点指点。”
张二哥悠悠的吸了一口烟说：“其实你现在的情况问题也不大，只需再请一组师傅来筑墙，两个墙夹子开工肯定快的多。你想哦，一个墙夹子施工，帮忙的将泥土运送到位后，都耍起等起，要等他筑好了来，你这相当于别人进度的一半。恁个整，你建新房的时间肯定比别人多一倍，别人十天能建好新房，你要二十天才能完成，时间一长，你主人家的饭菜准备肯定要多一倍都不止。”
张二哥的一席话让张政荣佩服的五体投地，竖起两只耳朵认真的听着，张二哥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变化，继续说：“两组墙夹子施工，挖土的和运土的基本上可以一直忙，这边装满装那边，两组匠人筑墙，肯定要快的多，你请的人也不会多几个，最多就是多两个匠人师傅而已。可是你该给的工钱这些没有多，反倒还给你节约至少一半的时间，节约了伙食，这个账你要算清楚。”
张政荣赶紧给张二哥衣兜里塞上一包香烟，激动的说：“张二哥，你真是我的救星啊，要不是你这么一指点，我还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就按照你说的办，我马上再去请一组筑墙师傅来，现场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有什么需求你只管给我和王贵华说，我们按照你说的去做就是。”
“嗯，要不得，要不得，这是我两兄弟关系好，才这么说，我这个人爱说实话，你小弟不要见气哈。当然，我只是实事求是的说，有些话不好听，你不要责怪我就是，修房建屋是你的大事情，还是要你掌火，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张二哥见张政荣如此信任自己，赶忙谦让推辞，这是他为人低调的表现。
果然，增加一组筑墙师傅后，进度明显加快，帮忙的人开始忙起来，新房像雨后春笋一样生长着。
每天都要招待几十人，虽然不像办席那样正规，王贵华依然感觉有些吃不消。按照风俗，主人家除了一日三餐，中午十二点还要煮汤圆或开水蛋吃，这叫过午。一日三餐再是简单的家常菜，总得见点肉星子，常见的回锅肉总得要有，这些算起来，花费也是不得了。看着仓库里的谷子哗哗的减少，她不由得心头紧张起来。
张政荣和母亲的事，张素芬很清楚，她也知道袁野军为了帮外婆被大舅踢过一脚。不过这些都是家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即便有矛盾，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外人有了矛盾也有化解的时候，更何况是母子之间的矛盾。作为妹妹，在哥哥修房子这种重大事情面前，她张素芬不能带有情绪，更不能因为只的孩子受欺负，而忘了亲情，该伸出援手的时候就伸出援。于是，她专程赶到田家湾，送给王贵华100元钱。
王贵华惊喜万分，激动的说话都有些颤抖：“哎哟，妹啊，你送这么大的礼啊……还是妹子好，知道哥哥嫂嫂正是打烂账的时候，正缺钱用，你这钱真是来的及时！”
“我也是才晓得哥哥在修新房子，我在袁家塆也走不开，不能过来给你们帮忙，只有送点钱给你们，看你们缺啥子，自己去街上买回来就是。当妹的也只能做这些了。”
“那还要怎样呢，有你这份心我就知足了，更何况你送这么大一个礼，我以后啷个还的起哦。”
“还啥子嘛，大嫂，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和哥哥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妹，总不能看着我大哥危难时刻没人帮他撒。”
“还是妹好哦，哪样真哪样假，还是自己的亲戚靠的住，张政荣看见了吗？你妹妹给你送大礼来了。”
张政荣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女人高谈阔论，眼睛直盯着钱，一言不发。
整个厨房的人都知道王贵华收到一份大礼，知道她有贵人相助，有个富有的亲戚，都向她投来羡慕的眼神，都夸她人缘好，只要她喊一声，多远的人都来给
她帮忙。王贵华像喝了蜜一样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这100块钱对王贵华太重要了，又可以去街上买多少肉，买多少青菜，她再也不会办不出招待，再也不会担心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有了张素芬的大力支
持，王贵华和张政荣也对新房能够顺利建成充满信心。
大约七八天后，新房迎来落成典礼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