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园结义
金色阳光穿透茂密的小树林
小水牛悠闲地啃着嫩绿的鲜草
哥哥扛着鱼笼捕捞撒欢的鱼虾
头发乱如鸡窝
红通通的脸上淌着汗水
裤腿湿透还沾着泥巴
哥哥，你等下我，好吗
我会帮你拎着鱼篓
装满那碎金满河
还有我们童年的快活
“小龙，快上岸啦，回家吃午饭咧！”奶奶右手拄着拐杖，站在河边那棵虬枝盘绕的老榕树下，右手拿着一把破蒲扇罩在头上，遮住刺眼的阳光，在人头攒动的河面上来回寻找，好不容易把我找到了，才使劲地喊叫起来。
“我才不想回家那么快呢，奶奶，你看，哥哥他们都还在河边抓鱼。”我把头从水里面冒出来，用手擦了一下湿漉漉的脸蛋，然后把口中的水往远处一喷，一条弧线直射出去。哥哥干什么都不想我跟着他，说我是跟屁虫，想想真讨厌。他不回家，我也不回家。
这条宽阔的小河叫墨江河，可是河水清澈，干净得很，一点儿都不黑不脏。我一直都很纳闷，为啥人们都这么称呼她。直到有一天，奶奶在码头上一边洗菜一边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才知道“墨江”这名的来历。
传说，在很久以前，这条美丽的小河被一条千年白蛇吐出的毒液污染了，人们辛苦耕种的农作物因为灌溉了小河的水，全部枯萎而死，田园一片荒芜。不明情况的村民沾上了小河的河水，都得了一种怪病，轻者浑身无力，重者一命呜呼。在南山隐居着一条通体黑亮的神蛇，身长九丈，粗如水桶。它所经之处，全部变为黑色，所染之物能治百病。一日，墨蛇至北山会友，路经河边，见到眼前一片凄惨景象，痛惜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奋不顾身冲下河里与那条白蛇展开殊死搏斗。经过七七四十九个昼夜，才将那条白蛇消灭，而墨蛇也遍体鳞伤，流出的血将河水里面的毒液化解了。当人们欢呼雀跃来到河边庆祝时，墨蛇却因为疲劳过度、流血过多不幸沉到了河底。从此人们生的怪病好了，农作物也重新旺盛生长。为了铭记墨蛇舍己救人的美德，人们就把这条河称为墨江河了。
“哥哥这个大懒虫，我们不管他，乖孙子先回家吧，不吃饭可长不高哟！”奶奶从老榕树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挪步到码头边对我说道。
奶奶是我们村里唯一的一个小脚女人，有人在背后叫她“缠脚婆”，可她一点都不以为意。因为她那个年代，只有身份高贵人家的姑娘才会缠足的。而我的爷爷当年是个秀才，在当地是有名的私塾先生，有能力，养得起她。
正是晌午时分，热辣辣的太阳像要把一切都烤出火来，奶奶穿着灰黑色的大襟衫，难道不怕热？你看，我们小伙伴们都光着屁股浸在河水里面，天气虽热，可是在水里要多凉快就有多凉快。
“奶奶，我还是不想回家。”说完，我纵身一跃就钻进了水里。我肚子还不饿，刚才我还邀我的好伙伴马辉和侯军偷偷地爬到河对岸，在对面村子的水田里，拔了花生回到河里吃了个半饱呢！
侯军和马辉都是我最铁的伙伴，好得像自家兄弟。哦，对了，村里那个文化人三老爹在给我们讲“三国故事”时笑着说：“你们三个娃娃，既然关系那么铁，不如也学那刘关张三个英雄，结拜为兄弟。”他这一打趣的话，让我们一直记在心里。
第二年春天，我们终于等到了桃花盛开的日子，那天暖风拂面，我们溜进了村集体那个桃园。只见园子里桃花赶着春天的脚步，争先恐后地笑开了，那一朵朵花儿粉嘟嘟的，就像邻家小妹的脸蛋，着实可爱。我们来到一棵老桃树下面，拱起一个小土堆，然后又掰来三条长短相同的桃枝，插在土堆上面，装模作样地互相拱了拱手算是认了兄弟，然后豪言壮语说，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业。当时有几只小燕子叽叽喳喳地飞过了我们的头顶，还有一群小蜜蜂嗡嗡嗡地在花蕊上忙着采蜜，它们都见证了我们“桃园三结义”的整个过程。
三个人中，我当然是老大，我说东，他们绝不往西；我说对，他们绝不说错。虽然他们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又有谁敢说自己十全十美呢？以侯军来说吧，他的头发老是乱蓬蓬的，像鸡窝一样，人瘦得像竹竿，但是他脑瓜子好使，是个机灵鬼；马辉呢，比较敦实，可他不爱卫生，鼻子下面老是挂着混浊的鼻涕，让人恶心，但是他不怕脏不怕累爱干事，整天乐呵呵的。
其实除了这些，他们都和我一样，爱玩爱闹爱使小性子。不过嘛，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学那些英雄，爱打抱不平。对他人的请求，眼都不会眨一下，毫不犹豫地答应。呵呵，也因为这样，别人给我们送了一个雅称，叫作“英雄铁三角”。这名号多好啊！干脆我们在别人面前就自称“英雄铁三角”了。
“龙哥，要不你先回去吧！你奶奶可着急呢！”侯军抓了抓贴在额门上那湿漉漉的头发，对我说道。
“是啊！龙哥，你奶奶最疼爱你了，可不能让她上火。”马辉也游了过来劝道。他的鼻涕早就让河水给冲干净了，只留下了两条红红的小沟。
“回去也是吃红薯，吃不吃都没要紧。”这段时间家里好像是青黄不接一样，中午饭都是吃煮红薯。前段时间，家里还有些糯米，娘就会煮红薯糯米饭，又香又软的，真好吃。后来没有糯米了，我就会放几个香芋跟红薯一起煮来吃，那煮熟的香芋又香又粉的，我和哥哥都抢着吃。可是我家的自留地不多，香芋娘种得也就少了，没多久也吃完了。
“刚才我们吃了花生，我的肚子也不饿。”侯军说着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如果饿了的话，我们就去石拱桥那边抓鱼吃。”马辉笑着说道，“我知道那里有很多鱼，特别是那种好吃的白公鱼，骨头都可以吃掉。”
听马辉这一说，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久前我们还在水圳里抓了许多泥鳅，然后在地上挖一个小土灶，生起火后，在人家废弃不用的老房子上取一片青瓦放在土灶上面当锅，再将泥鳅放在青瓦上烤香来吃呢！
“乖孙子，快回家吧，你爸爸进城里买了一个新书包给你呢！”奶奶继续在岸边叫唤着，“你不想看看？很漂亮呢！过两天你就要背着它去上学读书啦！”
侯军和马辉围了过来，用手抹了一下脸上淌着的水珠，看得出他们的眼睛里露出的都是艳羡的目光。
“我爸爸也跟我说过要去上学了，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买书包给我。”侯军撇着嘴巴说完，就把头钻进了水里，只留下他乱蓬蓬的头发在水面漂着。
“你们倒好，我爸爸和娘都还没问过我要不要去上学呢！”马辉扫兴地用手拍打着水花，一圈一圈的波纹在他周围不断向外扩散。
是啊！我们三个人是同年，今年刚好七岁，到了秋季，就可以上学了。哦，对了，就在明天，不，是后天，报名入学的日子就到了。不过，孩子长大后送不送去上学，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打算，那就得看父母如何商量了。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邻居阿旺叔家的小芳姐到了入学年龄，可弟弟刚好出生，阿旺叔要她把弟弟带到可以走路了，也就是九岁时才送她上学读书。我们“英雄铁三角”三个人家里暂时还没有这种特殊情况，按理父母都会送我们上学读书的。
“马辉，不用担心，你肯定会和我们一起上学读书的。”我想安慰一下他，“你想想，我们‘英雄铁三角’不管干什么事，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不是吗？”
“龙哥，我知道，我回去一定会跟爸爸和娘说，要和你们一起上学，我们不会分开的。”马辉做事都有一股子韧劲，这是他最大的优点。
“奶奶在这里等你呢！乖孙子，这回上岸了吧！”奶奶还在码头边不厌其烦地喊着，手中的破蒲扇不时地摇几下。我最喜欢奶奶的那把蒲扇了，在她的身边蹲下来，她只要一摇蒲扇，再炎热的夏日，也会随风散去。
我看了看侯军和马辉，他们肚子朝天，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一直往下漂，兴致似乎十分低落。哎！继续在河里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跟着奶奶回家吧！
我没有向他们打招呼，径直向岸边游去，因为这个时候，他们都漂得很远、很远了。
……啊喂哟！
阿哥撑排到广东，
唱支山歌哇显威风！
水中龙王佑娾走啊！
寻到钱来哟转家中……
我刚好爬上码头，忽然在上游拐弯处，传来了一阵洪亮的歌声。不一会儿，便看到一条长达几十米的竹排向我们这里顺流而下。有两个叔叔一前一后，一唱一和，一边使劲撑着竹排，一边唱着优美动听的山歌。
要是以往这个时候，我们“英雄铁三角”早就会迎接竹排去了。可是现在……唉，看来自由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有限度的。
我看了看远处像两根黑木头一样漂在水中的侯军和马辉，又看了看哥哥他们抓鱼的那个河滩，然后回转身，来到老榕树下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知了仍然在榕树上不厌其烦地叫着夏天，而我只能乖乖地跟在奶奶后面回家了。
时间就像是一个设计师，他早就为我们每个人设置好了无数的窗口，每到一个时间节点，那扇窗户就会准时为我们打开。再过两天，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要告别无拘无束的日子，开始步入我的求学生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