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7（5）
虽然，她有想过陶醄后悔生下她。但真的从她嘴里听说，压根没想过要她的话。
陈荟启了启唇，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沉默满延开来，浸没了两人。陶醄起了身回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陈荟。
“今晚。”
今晚。
当真是一点时间都不给她留啊。
陶醄再从房里出来时，便是拖着行李。她没有留恋半分甚至连看都没再看一眼。这里是她一直以来想摆脱掉的束缚，是她不甘的屈辱。在这一刻，她离开了。
外面的夜深了，清清凉凉的。
陈荟上了楼，刚没走两步。上面跑下来了一个人。走的太急，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震的楼梯都响了。
陈列看到陈荟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躲一下。还没来得及，她就已经看见了他手中的那个盒子。那个丑丑的饼干盒子，那个她的饼干盒子。
“你做什么？”陈荟看着盒子又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陈列不管她。想直接从她旁边跨过去。陈荟冷冷的看着他，眼里添了多添了分厌恶。
“还给我。”她声音轻轻的却带着怒意。陈列根本连多看一眼都未曾，便从她旁边跨过去，被陈荟一把抓住。
“还给我。”她又重复一遍。
那是她攒了半年才攒下来的。那个时候她总是接不到夏枍的电话，她就想着存钱买个手机吧。这样的话，就可以接到了。当时往里头放下有多么多的期待，现在就有多少的不甘。
她力气小，抓不住他，他便要跑。陈荟一阵推搡之间，将他推了下去。
陈列从那仅有的两层楼梯上摔了下去。坐在地上。
饼干盒子掉在地上发出“哐哐”的响声，声音格外的清脆。
“你他妈的敢推你老子？！”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还站在楼梯上的陈荟。
“贱货！”
“老子不就拿你点钱吗？你嚷什么嚷。你是老子生的，连命都是老子的。你哪有什么东西？说什么还，这就是你该孝敬你老子的！你还敢动手！？”
下一秒，她就被陈列一把拉下了楼梯，摔倒在了地上。
陈列将盒子里散落出来的钱捡起。嘴里鼓鼓孬孬的说着：“想不到你个混账还存了两千呢。也不知道从我这偷了多少。我要是知道，你就死定了我告诉你。”
陈荟看着他将钱一点点的捡走。她不甘，但也不敢。
他捡完，又一边又贼眉鼠眼的盯着其他可以拿走的东西不肯放过。这样一个人，居然是生她的人。
“混蛋！”她咬着牙吐出那两个字。突然加重的音量在房间里回响。
震的他耳朵一缩。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一瞪就那么看着她。
她以前最怕他这个样子，因为他会打她。只要是这副样子，便会打她。
可是，她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人，眼里的怒意快要吞噬了他。
“混蛋！”
陈荟拿起一旁的扫帚朝他扫了去。一顿乱挥乱舞看不着方向。
“混蛋！”
“你还给我，！”
“你还给我！”
她怒，她气。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她要摊上这样一个人做她的父亲。他恶心，混账，心胸狭隘，甚至没有心。
陈荟其实一直都理解着陶醄。理解她要离婚，理解她不喜欢自己。
陈列被她赶了出去。可那个盒子却没有被她夺回来。已经抢不回来了，她这样想。
她在客厅里坐着，又不知是过了多久，才上楼去收拾东西。她东西不多，能带走的也不多。没有多舍得，也没有多舍不得。
最后也只拖了那只夏枍给她买的行李箱。从这里走了出去。
她的生活就像这没有月光的夜，在无穷尽的黑暗里徘徊。她没地方去了。
清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她正要将箱子从一个小阶梯上搬下。路过一个小孩将她的箱子踢了一脚，箱子向小阶梯下倒，她急忙拉住了，生怕磕坏。可是箱子太重，惯性下她一个不稳。脚踝处一阵撕裂感传来，倒在了地上。
小孩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急匆匆的跑了。可能他家里面的大人有跟他讲过有一些人是不能扶的。
而她现在成了这部分人中的一个。晚风吹的有些冷，她倚着并没有倒下的箱子，从冰冷的地上站起。
被扭伤的脚使不上劲了。正常人现在是不是该哭一下。她这么想，可是她哭不出来。
思绪很混乱，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一楼的一户人家里的小孩正在哭闹。说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他要玩。不肯睡觉。
他父母拿他没有办法，干脆陪他一起看起了动画。
陈荟听着声音，梯着箱子离开这片地方。
她能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脚疼的走不动路，走了没一会好的那只脚就因为受力过重又麻又酸。最终她在公园里走了下来。
还好，这里没人。
还好，有一盏灯。
还好，可以坐着。
还好。。。
明明空气中弥漫着清香，可是她的心里却堵了一块石头。不上不下，压的人好累，喘不过气。
“喵。”她循着声音方向看过去，是一只小黑猫。
它身体弓起，眼球变成一条缝隙。正警惕的看着她。声音有些刺耳，并不是很温顺的那种。
它又连叫了好几声，好像是意识到没什么威胁，身体弓起的幅度缓和的一些。
“真抱歉，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她看着那只放松警惕，慢慢朝她走过来的猫。
声音低沉的说了这句话。
它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突然又扭了头，被惊到躲在了草丛里。
陈荟看向旁边，坐椅前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身上还穿着训练时的迷彩装，头上带了帽子。裤脚被扎在黑色的长筒鞋里。显出双腿的线条。
他正低着头，一双眼看着她。像是在询问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的扯住他的衣袖，声音很平淡，却有些嘶哑。
“夏枍。”
“我没家了。”
夏枍动了动，像是不知道怎么反应。过了好久才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到不像话。
“我带你回家。”
他说着，背对着她，在她身前蹲下。陈荟看着那个宽厚的后背，趴了上去。熟悉的气息袭来，像是攻破了之后的防线。
她眼眶一红，泪珠掉在了他的后背。一颗颗猛砸。想要擦掉却怎么都擦不掉，哭的越来越厉害。
等她在平静下来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家。
夏枍将她放在沙发上，拿出换的鞋子。给她换上。
陈荟没动静静的看着他，袜子褪下的时候，脚踝关节处肿了一个肿块不大不小的。有些疼。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白天等了一天都不见人影，偏偏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夏枍边给她上药，边轻柔着。一改平时语气中的戏谑。
“回来给小朋友送儿童节礼物。”
他说完，将她的腿放下。也没洗手，从地上那个被他进门就扔下的包。拉开拉链，举到她面前。原来他还背了个包。
陈荟愣了一会，伸出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毛绒玩具，是一只棕色的小熊。
“我看网上说，小女孩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
他一边说，一边将书包拉链拉上。
“你上次看动画片里的那个熊，我没找到。”
“所以买了这个。”
陈荟摸了摸熊的脑袋，软软的很舒服。
“那是熊二。”多少孩子的童年啊。
“我没看过动画片。”
他边说，边看着她手中的小娃娃。
“下次再给你买个大的。”
说着，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表。
陈荟的手上没什么肉，关节处的骨头很明显。他将手表给她带上，系紧了又轻轻的拉了一下。
他本来想着是干脆买个手机的，但是她还在读书。手机影响学习。
陈荟看着晚上的手表，默了默。
“这是什么？”
“电话手表啊！”
夏枍理直气壮的说，甚至觉得自己很聪明。
陈荟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
“夏枍，这是小孩带的。”
“你就是小孩。”
他想了想，这话真的没毛病。
电话响了。是李鑫叫他回去。
陈荟看着他站起身，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
“我要回去了。趁着空挡请假出来的。时间到了。”
陈荟点点头，夏枍将钥匙给她，便跑了出去。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夏枍家里好像只有一个房间，另一个是杂物间。她从客厅走到厨房，又从厨房走到卧室。静悄悄的让人觉得虚幻又孤独。
她打开手表研究了一番。拨通了电话。
“夏枍，家里没沐浴露了。”
“。。。”
“夏枍，电视开不了。”
“。。。”
“夏枍，我饿了，家里没吃的。”
“。。。”
“夏枍，刀你藏哪了。”
“。。。”
“夏枍，只有一个床，我睡哪啊？”
“。。。”
夏枍回去路上，第N次接到陈荟电话的时候，差点气笑了。陈荟已经不管那么多了，只管可劲的拨。
这次电话里头的声音没有很快传来，见她不说话，他哼了一声。
女孩慢慢的开了口。
“。。。夏枍，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他刚好从车上下来，已经到了目的地。后背上那一片湿润还在。
过了半晌，他才说话。一出声便是轻哄。
“。。。很快。乖！记得有事给我打电话。。“他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没事也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