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政部的便利贴
转正考核的第一天，吴昆燕提前半小时到达办公室，却发现张陈已经坐在电脑前工作。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近乎透明的轮廓。
“早...早上好，张总。”她小声打招呼，生怕打扰到这幅静谧的画面。
张陈头也不抬：“你的工位在右边角落。桌上有一份过去五年的市场数据报告，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你的分析。”
吴昆燕轻手轻脚走到自己的位置，发现桌上除了厚厚的文件，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柚子茶和一个小药盒。便利贴上写着：“公司规定，为过敏员工提供基础药物。——行政部”
她惊讶地拿起药盒——这正是她常用的抗过敏药。上周在周年庆布置会场时，她确实因为花粉过敏打了个喷嚏，但当时周围根本没人注意到。
“奇怪...”她小声嘀咕，抬头正好对上张陈迅速移开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军事训练。每天清晨，吴昆燕的桌上总会出现当天的任务清单和一杯不同口味的热饮。而张陈永远比她早到，比她晚走，两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工作讨论，但吴昆燕渐渐发现，那些看似苛刻的要求背后，往往藏着提升专业能力的良苦用心。
周五下午，公司举办月度员工生日会。市场部的同事起哄让吴昆燕表演节目，她推脱不过，只好走到角落的钢琴前。
“那我就随便弹弹...”她腼腆地笑了笑，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变了。
《肖邦夜曲》的旋律流淌而出，吴昆燕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舞蹈，时而轻柔如细雨，时而激昂如暴风。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女孩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掌声雷动。吴昆燕一抬头，看见张陈站在人群最后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下意识做了个鬼脸，瞬间打破了那片刻的肃穆。
“没想到你弹得这么好！”同事们围上来赞叹。
“我妈是钢琴老师，从小被迫学的。”吴昆燕挠挠头，“其实我更喜欢……”
“吴昆燕。”张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跟我来一下。”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密闭空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吴昆燕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心跳加速。
“你隐瞒了自己的钢琴背景。”张陈突然开口。
“简历上没要求写这个啊...”吴昆燕小声辩解。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电梯停在顶层，张陈大步走向办公室，“靠讨好上级和才艺表演获得机会，这就是你的职业规划？”
吴昆燕愣在原地，胸口像被重击一拳。她追上去拦住张陈：“等等！你以为我弹琴是为了讨好你？”
“不是吗？”张陈冷笑，“恰好在我面前展示我唯一感兴趣的技能。”
“你太自恋了！”吴昆燕气得脸颊发红，“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弹钢琴！那是同事们起哄，我……”
“张陈，你在欺负小朋友吗？”一个优雅的女声打断了她。走廊尽头站着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性，眉眼间与张陈有几分相似，但神情更加锐利。
“姑妈。”张陈的表情瞬间恢复冷漠，“这是公司实习生吴昆燕。吴昆燕，这是张明丽副总裁。”
“哦？就是那个把咖啡泼在你身上的女孩？”张明丽上下打量着吴昆燕，“听说你最近很得我侄子欢心，直接在他办公室工作？”
吴昆燕感到一阵不适：“我只是临时协助周年庆而已。”
“她的转正考核由我负责。”张陈打断道，“与你无关。”
张明丽意味深长地笑了：“董事会很关心用人标准。特别是...特殊关系可能影响公平性的情况下。”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吴昆燕，“希望你的“才艺”确实配得上这份关注。”
看着张明丽离去的背影，吴昆燕握紧了拳头：“我不需要任何特殊关照。我的工作成果自己会说话。”
“别在意她的话。”张陈推开办公室门，“继续改你的数据分析。”
“为什么选我？”吴昆燕突然问，“全公司那么多实习生，为什么偏偏是我？”
张陈的背影僵了一瞬：“巧合。”
“就像公司规定给我准备过敏药一样巧合？”
张陈转过身，眼神深不可测：“你想说什么？”
吴昆燕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但请不要因为你和你姑妈有什么矛盾就拿我当棋子。我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获得认可。”
空气凝固了几秒。就在吴昆燕以为会被当场开除时，张陈突然走向钢琴，弹了几个音符——正是她今天演奏的夜曲开头。
“七岁开始学琴，每天四小时，直到十八岁。”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父亲认为钢琴能培养贵族的优雅气质，尽管我更爱编程。”
吴昆燕愣住了。
“听到你弹琴的那一刻...”张陈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方，“我意识到自己嫉妒你的自由。”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吴昆燕不知如何回应。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时刻。
张陈接完电话，表情重新变得公事公办：“新加坡客户提前到了，准备会议资料。”
吴昆燕点点头，走向自己的电脑，心中的疑问却更多了。
连续三天的跨国会议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第四天深夜，吴昆燕抱着一摞文件摇摇晃晃地走回办公室，发现张陈还在修改合同。
“你不回家吗？”她忍不住问。
张陈揉了揉太阳穴：“这份合同明天要用。”他看了眼手表，“你怎么还在？”
“市场部的季度报告...”吴昆燕打了个哈欠，“李姐说早上要。”
张陈拿起座机：“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点了外卖，吃完继续干活。”吴昆燕晃了晃手机，“张总要一起吗？我点了超大份海鲜披萨。”
张陈皱眉：“我对海鲜过敏。”
“啊！等等我看看...”吴昆燕慌忙查看订单，“幸好只是普通的玛格丽特披萨...等等，你对海鲜过敏？上次公司午餐会不都是海鲜吗？”
“我没吃。”张陈简短地回答。
吴昆燕突然想起那天张陈盘子里的食物几乎没动过：“所以你一直饿着？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不需要特殊对待。”
外卖送到后，两人在会议室里默默吃披萨。吴昆燕偷偷观察张陈——他连吃披萨都像在执行某种精密操作，先用纸巾擦掉多余的油脂，然后切成整齐的小块。
“你这样吃披萨是没有灵魂的。”吴昆燕抓起一块直接咬下去，芝士拉出长长的丝，“要这样！”
张陈看着自己衬衫上溅到的一滴番茄酱，眉头抽动：“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和别人一起吃饭。”
“因为你控制欲太强了。”吴昆燕口齿不清地说，“生活需要点意外才有趣。”
“意外...”张陈轻声重复这个词，目光落在她沾着芝士的嘴角，突然伸手用拇指擦去了那一点奶黄色。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吴昆燕感觉被触碰的皮肤像被烙铁烫过，而张陈迅速收回手，表情略显狼狈。
“抱歉，职业习惯。”他生硬地解释，“我姑妈有洁癖，从小要求餐桌礼仪。所以……”
为了缓解尴尬，吴昆燕指向落地窗：“看！今晚星星好亮。”
张陈走到窗边，城市的灯火与夜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吴昆燕站到他身旁，两人肩膀几乎相碰。
“小时候我妈说，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梦想。”吴昆燕轻声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张陈沉默良久：“我也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
吴昆燕转向他，“我觉得你的梦想就在钢琴里这一方面吧，虽然……虽然你不承认。”
月光下，张陈的侧脸线条显得柔和了许多。他转头看她，目光深邃：“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那一刻，吴昆燕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改变。但下一秒，张陈的手机响起，他接听后表情骤变：“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吴昆燕问。
“没什么，姑妈在家晕倒了。”张陈抓起外套，“我去看看吧，你自己回去小心。”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吴昆燕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