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礼物2
巷口的闲言碎语如刺，扎得沈听澜心口生疼。她攥紧衣角的手微微发颤，可瞥见那扇破旧木门时，满腔怒意却化作了绕指柔。
隔着斑驳的门板，仿佛能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空荡的房间里数着寂寞的时光。无人教他是非对错，又怎能苛责他误入歧途？
踩着青石板路，沈听澜在门前驻足良久。指节轻叩的声响惊起檐下麻雀，门扉吱呀洞开的瞬间，陆翊川清亮的嗓音带着惊喜：“澜澜姐？“
“阿川，想不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她弯下腰，指尖拂过少年发梢的碎发，目光里盛满温柔。
看着孩子雀跃的模样，她又轻声嘱咐他带上闲置物件和手工作品。那些精巧的纸灯笼、别致的收纳盒，皆是少年继承自父亲的灵心巧手。
牵着孩子温热的小手穿行街巷，沈听澜始终守着那份神秘。直到寻得一处热闹街角，她抖开那块绣着细碎花朵的蓝布，在地上铺成小小的天地。
日头西斜时，摊位上的物件渐渐少了：小灯笼换来了铜板，八成新的瓷盆与老奶奶的鲜鱼等价交换。看着少年攥着铜板时发亮的眼睛，沈听澜知道，这不仅是生计，更是希望的萌芽。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归途，沈听澜带着陆翊川走进偏远村落。他们见过田间老农被汗水浸透的脊背，看过拾荒老人佝偻的身影，还有扛着水泥袋在烈日下奔波的汉子。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轻声开口：“阿川，这世上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钱财来之不易，我们要靠双手去挣，对吗？“
少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倔强地抿着唇不肯承认。可眼底的愧疚却瞒不过人，他攥紧拳头，郑重地点头：“澜澜姐，我以后都自己赚钱！“
此后的日子，晨光微熹时，街角总会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摊位上的物件愈发精致，从素净的纸艺到缀满贝壳的风铃，从彩绘雨伞到精心包装的礼盒，每一件都凝聚着少年的巧思。
这天清晨，熟悉的摊位旁，突然出现一抹挺拔身影。没想到会在青市碰到卫祈风。“你做的？”他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些手工。
她摇了摇头，杏眼望着他：“不是，阿川做的”手轻柔地摸摸陆翊川的脑袋。
卫祈风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沈听澜心头微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
陆翊川却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跳着推销：“哥哥买束花送给女朋友吧！“
“没女朋友，先备着。“卫祈风漫不经心的话语让沈听澜心跳漏了一拍。
他丢下三十块钱转身欲走，陆翊川却攥着零钱追了上去。少年沾满泥巴的裤脚在石板路上扬起尘埃，絮絮叨叨的追问惹来路人侧目。
“哥哥！不用这么多钱，成本很低的！”
“再追我，一分钱不给了”他威胁道。
“哥哥，你家住哪呀”
“看好你的摊子，一会让人给你偷了”卫祈风不回答问题，仍然是想摆脱这个烦人精。这小孩没点眼力见，还是跟后边一直问。“那你女朋友是什么性格的人？”
“沈听澜，看好这小孩”被突然点到名的人愣住。
“哥哥，你跟澜澜姐认识啊，你早说嘛，来我家吃午饭呀”
卫祈风被缠得无奈，转头朝沈听澜喊。没等她反应，陆翊川已经热情相邀：“哥哥来我家吃饭呀！“
暖阳下，这场意外的相遇，悄然为三人的命运织就了新的丝线。
走在熟悉的小巷，沈听澜开始主动搭话。
青石板路蜿蜒如旧，沈听澜踩着斑驳树影，率先打破沉默。
檐角垂下的紫藤花穗轻轻摇晃，似也在屏息等待答案：“怎么突然来了青市？“
“陪朋友来玩。“卫祈风单手接过装满手工艺品的竹篮，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阳光下镀了层柔光。竹篮里的贝壳风铃轻响，与他步伐韵律相和。
见他双臂挂满物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他微凉的手背，才惊觉这举动太过唐突。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滞。他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垂眸注视着她泛红的耳尖，眸光深邃如潭。
“我帮你分担些。“她嗫嚅着解释，却换来他挑眉轻笑。
“沈听澜，你当我手无缚鸡之力？“他故意加重语气，竹篮在臂弯晃出清脆声响。
“这点分量，还不至于让我折了面子。“话里的刺扎得人发疼，可当他侧过身调整物件位置时，分明将最沉重的木箱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
沈听澜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挺直的脊背在阳光下投下的剪影。紫藤花簌簌落在他肩头，又被他抬手挥落，扬起细碎的金粉。
她抿唇轻笑，心里默默吐槽：这人啊，永远都是嘴硬心软，把温柔都藏在尖刻的话语背后。
推开陆翊川家的门，潮湿的霉味裹挟着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狭小的空间里，褪色的沙发上随意堆放着彩铅与皱巴巴的手工材料包，像极了少年未完成的梦。
卫祈风目光扫过逼仄的格局，喉间溢出一句：“小孩，这偌大屋子就你独守？“
“哪能啊！“陆翊川踮脚整理歪斜的相框，“我和爸爸挤一间房，倒也不觉得挤。“少年话语里藏着的雀跃，却掩不住墙角剥落的墙皮与吱呀作响的木椅。
“平时谁做饭？“卫祈风弯腰避开低垂的吊灯，指尖划过满是划痕的木桌。
“王奶奶家的灶台常给我留个位置，“少年挠挠头，“更多时候就自己对付些简单的。对啦！王奶奶还是澜澜姐的外婆呢！“
卫祈风恍然颔首，原以为这是场亲缘联结的相遇，却不料是两颗孤独的心偶然相碰。
他问清厨房方向，挽起袖口的动作利落干脆，仿佛这里是自家的天地。
“姐？客人不能做饭吧”沈听澜也知道，所以赶紧去厨房拦着他。“我来就行了，你去坐着看会电视吧？”沈听澜追进厨房时，正撞见卫祈风行云流水地切着案板上的青菜。
他颀长的身影几乎占满整个逼仄的空间，举手投足间却带着莫名的从容。
“过来洗菜。“他头也不抬，刀工却不见半分迟缓，“总不能让我唱独角戏。“
窗外的阳光斜斜漏进来，在他后背勾勒出一道金边，倒让这局促的厨房生出几分烟火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