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可以

我一厢情愿的相信，我们的秘密不会被发现，直到有一天她爸爸亲自找到我。

那天下午我正在上体育课。前一天刚刚下过大雪，天色阴沉灰暗，寒风凛冽。

我们年轻的体育老师安排所有学生到主操场旁的小操场踢足球。那是一个迷你的小球场，准确说球门应该是曲棍球的球门。体育老师安排我们踢五对五的小场地。

老师说因为大雪，即使我们摔倒了也不会受伤，可以好好感受一下雪地足球的快乐。我和付敬因为身高和技术特点比较相似，被分到两个队当中峰。

我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在雪地里跑着，翻滚着，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力，真是无比的快活。不时地会发生身体冲撞，好在我警惕性最强，凭着超强的运动能力，都能及时躲过，起脚射门，颇有点儿球王的味道。体育老师不时地对我的表现点头表示赞许。

我正沉浸在足球的快乐中，玩得不亦乐乎。班主任远远的招呼着我的名字，我极不情愿的离开，一肚子的疑问。自觉最近表现优良，连班主任都以为对我改造成功，极少单独训导。

我一边走一边撤掉围巾和帽子，揭开领口，释放自己的热量。我像个冒烟的火球站在他们面前，头顶还散发着热气，额前还贴着湿湿的头发。

当我走到班主任的跟前时，我忽然发现在在他身后不远处是袁潇潇的父亲。

我有些慌乱的看着他。在我第一眼认出他之后，我的心随着我走近他而愈加的不安，我感觉我的血液在倒流，足底灌铅，但无法掉头离开。

袁潇潇的父亲十分有礼貌的和班主任打了招呼，班主任就留下我们两个人单独的面对彼此。印象中她爸爸一直是个非常温柔少言的叔叔。因为父亲的工作关系，对我一直都很照顾。然而我对那夜的巴掌心有余悸，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从容的看着他。

我们在教室里找了两张椅子对坐下来。他并没有用严厉的眼光看着我，而是十分的平静。平静比愤怒更令人恐惧。沉默让我愈加的急促不安起来。我不停的绞着手指，掩饰不住的慌张。

他终于开口：“小江，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我听说你最近很用功，表现很好。”

我尴尬的点点头，没有作声。

他接着说，“小江，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我不想你继续和潇潇来往。我…”

我急切的打断他，“叔叔，我绝对不会影响她的功课，如果您担心这个。”

“不是的。”他摇摇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他特意强调了一下。

“我上次打了潇潇，我想我太冲动了，你们都还小，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但不想你们越走越远。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叔叔，我们感情真得很好。我不想和她分开，我真的喜欢她。我会陪着她长大的，我绝对不会欺负她。”我几乎哀求的看着他。

“小江，你们早晚都要长大，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你想象出来的。你们是好朋友，你一直陪着她。从潇潇妈妈去世，我知道你让她很快乐，我很感谢你，感谢你们家人对我女儿的照顾。可是，你们现在还是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分寸和责任，对事情的看法都是极其不成熟的。我不想看见你们小小年纪犯错误。所以，不管怎么，你们现在都绝对要分开。”

“叔叔，您相信我，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这样坚持，他不怒反笑，“果然是小孩子，你说我怎么能放心你们在一起？你是男孩子，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好，可是再好的感情，长大了都会变味的，小时候的感情都是不作数的。小江，你是个大小伙子了，你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学习，不是谈恋爱。别再和潇潇联系了，在你们没有陷太深之前，一切都到此为止。我女儿她是个死心眼，所以我只能拜托你。”

我努力的摒住呼吸控制着随时准备夺眶而出的泪水，耐心的听着。

他双手握住我的手，以恳求的姿态对我说：“小江，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希望我的女儿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长大。你们现在的感情不会有结果的。等你再大一点儿，你也会改变现在对潇潇的态度。不要再偷偷摸摸的联系，我不能看着潇潇和你越来越错下去。我求求你了。即使潇潇找你，你也不要再理她。答应我，答应我你们不会再联系。如果你真喜欢她，那么为了她的未来想想，等你们长大了再说。你们都还只是小孩子，一步错，步步都错啊。”

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他的话，我不记得我有没有答应他。从他离开，我就一直呆坐在那里，什么都思考不了。

有什么堵在我的心口，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一定有什么我还理解不了，一定的。他说的那些话，一定不完全对，一定的。

别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回到教室，带着雪地里奔跑过的味道。我错过一节有趣的体育课，我大概还要错过更多。

“怎么了？”付敬推了推我的胳膊，唤回我的注意。

“我要离开这里。”条件反射的站起来，身体受到心的鼓动，迅速的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我的世界里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看不见任何人。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一个人。

你们都是小孩子，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这样不对，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这样不对，你们都是小孩子。陈小江你是个男孩子，陈小江，小孩子的感情都不算数。陈小江，你们不能在一起………

他们在我耳边呼啸着，我拼命的跑啊跑啊，可是还是无法甩掉他们。他们还是像潮水一样涌进来，让我快窒息。

我到底能逃到哪里去呢？停止奔跑，我一个人站在马路中央，看着周围灰色的天与地。

灰色的天，灰色的瓦，被车压得结冰的黑色路面，那么肮脏。这路看起来那么漫长，远远的什么也看不清。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卷起路边的积雪，那雪堆得高高的，像地狱的看门人。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嘴，向我说着听不懂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狂躁的叫喊起来。

跪地哭泣，我差点儿忘了我还可以哭。哭够了，站起来，擦干眼睛。回头看着校园的方向，那里再也回不去了吧？

向着相反的方向走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