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赠汪伦

【唐】李白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解说】

在今天这个通信发达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得很容易，可以说，没有你联系不到的人，只有你不想联系的人。正因为联系一个人很容易，所以我们对离别不会有太多的在意。可是在古代呢？车很慢、马很慢、邮件也很慢（木心《从前慢》，《云雀叫了一整天》，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联系一个朋友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人们对于离别就看得尤为重要。“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人世间最让人失望难过的，莫过于离别啊！

李白二十四岁离开故乡，四处漫游，一生足迹遍布大半个唐朝的疆域。他一路遇到多少次离别，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每次与好友分别，他总会赋诗一首作为礼物赠送给朋友。孟浩然要去广陵（今江苏扬州），李白写下了“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王昌龄被贬到龙标（今湖南怀化市洪江区），李白赋诗“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正是深厚的友情，才酝酿出了这许多世上最唯美的诗歌。

李白五十五岁那年去池州（今安徽贵池县）游玩。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书信。谁写的呢？是泾县（今属安徽）名士汪伦。汪伦得知消息，曾经名动京城的翰林供奉李白就在离他不远的池州，要是能邀请他到泾县游玩，那是多么荣幸啊。于是就写了一封充满着诱惑的邀请信，信是这样说的：“先生喜欢游山玩水吗？我们这里有十里桃花。先生喜欢喝酒吗？我们这里有万家酒店。”我们知道，李白一生都在游历，游山玩水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再说喝酒，那更是李白的最爱，杜甫都写诗这样评价他：“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饮中八仙歌》）

李白欣然前往。到了泾县，汪伦如实告诉他，我说的桃花，不是真的桃花，而是我们这一处潭水的名字叫“桃花潭”。我说的万家酒楼，并不是有一万家酒楼，而是有个姓万的人家开的一家酒楼。李白一听哈哈大笑——想见我你也真是煞费苦心啊（袁枚《随园诗话补遗》）！

汪伦书信中是善意的欺骗，但是对李白的敬仰那是真实的。李白在泾县的几天里，汪伦好生款待，又给李白名马八匹、锦缎十匹。一个素昧平生的朋友能够如此对他，李白深受感动。就在李白离开泾县、坐船离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岸边的小道上传来一阵歌声，那是汪伦声音，他一边唱一边用脚踏着地打着节拍，随着小船，缓缓前行：

南山有花年年开，开遍南山等你来。

来时但愿君未老，老酒一壶登高台。

李白向岸边招手，汪伦送完了五里又五里，送完了十里又十里。你看那桃花潭水，即便深有千尺，哪里比得上汪伦送别我的情意深呢？小船走远了，只留下汪伦和南山上年年失望但又年年盛开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