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雁塔晨钟

“请将这封信送去逍遥谷。”“得嘞，您放一万个心，保证送到！”未明留书一封，告诉师父自己要出趟远门，至于去哪自是早有决定，毕竟水盆羊肉的滋味，他可是念念不忘，恨不得能够生出双翼，一日千里赶赴古都。不料刚出城门，就撞见齐丽遭山贼打劫，未明自是出手相助。得救后齐丽不住称赞未明武功进步神速，但也责怪未明赴宴洛阳不来看望自己。未明苦笑不答，寒暄过后便匆匆告别。如此一来兴致全无，一路上未明只是信马由缰，借酒消愁。期间发现了一名霹雳堂的叛徒，窃取堂中火药贩卖赚取钱钞，未明人赃并获，将他交给了其他霹雳堂门人；凑巧还撞见武当的方云华、古实与天山派的美艳女子何秋娟起了纠纷，未明虽然好心相助，却是狗咬吕洞宾，被她的师娘易兰狠狠教训一番；再就是燕宇察觉青城派门下藏有天龙教内应，想要清理门户，然而对方早有准备，设伏引燕宇入局，幸而未明及时出手，破解贼人奸计，得到其真诚致谢；怀璧其罪，白晶剑遭人觊觎，对方初以美人计相诱，岂料任剑南只同她探讨音律，闹得啼笑皆非，后有未明援手，只得悻悻离去。其余小事略过不表。就这般过去十天，未明总算抵达古都长安。

“真是美味！痛快，痛快！”只见未明大口扒拉着凉皮，嘴边沾满了油星，却是全然不顾，爽口的美食总算冲淡了愁绪。这凉皮乃是陕西特色，两指宽的面皮筋道滑爽，配以黄瓜麻酱凉拌，光闻着味便已口舌生津，正值天气回暖，一碗入肚，消暑解乏，连日赶路的倦怠一扫而空。接着未明又端起热气腾腾的羊汤，浓重的肉香扑鼻而来，咕嘟一口，只觉有股暖流于四肢百骸肆意流淌。汤中羊肉煮至烂熟，入口即化，就着粉丝吞下，唇齿留香，再咬上几个糖蒜，当真快活似神仙！风卷残云般将食物扫净，未明满足地伸着懒腰，笑道：“果然没有白来，回头得给师父师兄们带些特色糕点尝尝。说来二师兄虽然行事粗鲁，却偏生喜欢水晶饼这等精致点心，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位姑娘，你今儿遇着我们可算有福了。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我们五岳四龙的名号在长安城里谁人不知！姑娘初来乍到，又是孤身一人，难保不被恶人盯上，不如让哥几个带你游览古都，兼任护卫，保让那些宵小望风而逃！事后姑娘只需给些许钱钞……”还能有谁，正是那日在洛阳遇上的五岳四龙，此刻他们围着一名女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女子身材高挑，戴着一顶做工繁杂的名贵头饰，白纱顺着她的秀发垂落腰际，金发碧眼，深目高鼻，一身连衣百褶裙将姣好的曲线勾勒得更为撩人，白皙如玉的美腿在裙下若隐若现。全然不同于中原的小家碧玉，女子双臂匀称有力，手中可见弓马磨损的茧痕，充满异域的神秘之美。面对四人的骚扰女子全不介意，反而兴奋地与之交谈。

眼看女子的江湖初体验就要毁于一旦，未明当即来到四人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四位大侠名震江湖，小弟仰慕已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可以结交一番？”“去去去，没看到我们正……”雷震天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待他认出未明后，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话也说不出来，另外三人同样手足酸软，瑟瑟发抖。“看来四位大侠身体有所不适，不如尽快就医，以免变成大病，对吗？”四人连连称是，再不回头，一溜烟地跑走了。“他们……果然是江湖骗子么……”女子声音有些低沉，难掩失望之意，未明轻声说道：“在下逍遥谷东方未明，姑娘，江湖险恶，还是不要太过轻信他人为好。”未明自报身份后，那女子眼中又有了光彩，她激动地说道：“逍遥谷？！即使是在我们那儿，也都流传着许多无瑕子道长和其门人行侠仗义的故事呢！东方公子，你是逍遥谷的大侠，能、能不能……”“能不能带姑娘游览中原风光？自是乐意之至。”

见未明一口答应，女子大喜过望，兴奋地牵着未明的手，已是迫不及待。闻见女子淡淡的体香，未明不由心神荡漾，他急忙收敛心绪，说道：“中原烹饪之法源远流长，地方小吃自是不容错过。说起古都长安，又怎能少了肉夹馍呢！”说罢未明便买了块肉夹馍，略带金黄的白吉饼夹着炖至烂熟的肉末，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女子大口咬下，称赞道：“此前吃过的肉食多是烤制而成，这般炖煮倒是头一回尝，果真如书中所说，别有滋味。”未明又买了只葫芦鸡，扯下一整根鸡腿递给女子：“这葫芦鸡经过蒸煮油炸，也是颇具风味，姑娘尝尝。”女子赶忙咽下口中的夹馍，又是一口咬下大片的鸡肉，刚出锅的鸡有些烫嘴，女子却全然不顾，狼吞虎咽之余连连吐着舌头，可爱非常。“真是太美味了！公子，那又是什么？”女子手中还握着半块夹馍，但目光已全被前方摊贩正表演的皮影戏所吸引，她用力攥着未明的手奔跑过去，未明只好紧紧跟随。这一日，未明带着女子穿梭于城镇的大街小巷，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未明一一耐心解释，女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聚精会神地聆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已日暮西垂。“东方公子，多谢你，今日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虽然已经奔走许久，但女子还是充满活力。“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有同样的感受。不知姑娘芳名为何，是否方便透露？”女子一拍脑门，对自己的迟钝不甚满意：“实在失礼，玩得太过开心，竟忘了此事。我叫薇霓，东方公子，我们……还有机会相见么？”未明看着薇霓的眼睛，碧色的美眸中满含不舍与期待，他轻柔却坚定地说道：“那是自然，一定会再见的。”“太好了！”薇霓绽出了绝美的笑颜，激动地朝未明挥手告别，然后转身离去，走得很慢，时不时还回身看向未明一眼，似乎打算将他的模样铭记于心，未明只是静静立在原地，报以微笑。她的命运，任天翔早告知过未明，这一次未明要亲自动手，改写她的结局。

“咚，咚，咚。”清脆悠扬的钟声响彻古城，未明一个鲤鱼打挺从树枝上跃起，紧接着开始活动筋骨。荐福寺内小雁塔旁，立有一口古钟，每日清晨，寺中僧人便会撞响此钟，宣告新的一天到来。古钟音色清亮却又不失厚重感，加上秀丽的雁塔，成为当地的一大景观，雁塔晨钟。这些日子未明每晚都是爬到附近的树上歇息，待得钟声敲响便起身行动。“也是时候了。”未明赶到早市，采买了一些特产，除了饱满红润的狗头枣外，晶莹软糯的水晶糕也是绝不能少。采购途中遇见了结束押镖，同样在置办特产的关伟，不免要打声招呼。只是这次关伟虽言语客气，眼神中却隐隐藏着敌意。未明只作不见，采买完毕后便踏上归途。

“你听说了吗，最近山里出了头巨蛇，一开始只是偷吃些鸡鸭，前阵子好像还袭击了村里的孩童，可怕哦！”未明正坐在路边的茶棚下歇脚，旁边一伙庄稼人正说得火热。“可不是嘛！前两天有位女侠听闻这事，说那畜生既吃过人肉，食髓知味，以后恐怕一发不可收拾，必须尽快铲除。到这会那女侠也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啊……唉！”将茶钱放在桌上，未明默默起身离开。

未明精于狩猎，追踪猎物不在话下，况且此蛇身形庞大，更难掩藏行迹。最为关键的是一路留有许多足印，显然之前有人经过，未明信心倍增。“救……救命……谁来……救……”未明脚程极快，几个时辰后，便已深入腹地，这时有个虚弱的女声传入未明耳中。拨开浓密的草丛，一位橘发女子躺在地上，女子打扮奇异，浑身衣裤都是采用名贵的兽皮整片缝制，裸露出大量肌肤，胸前挂着一串由兽牙兽骨串制而成的古怪项链，再无别的饰物，手中握有一根皮鞭，质地强韧，想必是上等鳄皮制成。抛开这些不谈，便完全是一位妙龄少女，因长年在外奔波，肤色呈健康的小麦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肉嘟嘟的可爱非常。与稚嫩面庞不符的是，女子身材匀称结实，不见半分赘肉，独独胸前一对玉峰本就汹涌澎湃，此刻仰卧在地，更伟岸到难以描述。只是女子神情惨淡，呼吸紊乱，已是中了剧毒。

见到未明，女子如同发现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我……被剧毒的大蛇咬伤了……求你……替我……吸出背上……毒血……”一时情绪剧烈起伏，女子再也支撑不住，话未说完便晕倒过去。未明赶忙扶起女子，只见女子后背上有处极深的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发黑。情况危急，无暇顾及其它，未明迅速褪去女子的衣服，光洁的后背顿时一览无余。强自忍住鼻血喷涌的冲动，未明轻轻将手搭在女子肩头，运起内功助她气血流动，同时不住吮吸着伤口，吐出大量黑血，约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血液才变回殷红。未明这才松了口气，给女子服用了些补血的丹药，又在伤口处敷了些药草防止发炎后，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女子身上，退到一旁打坐养神。

“多谢恩公仗义相救，这次险些要把小命给送了！哈哈哈哈！”女子终于醒转，对着未明连连磕头致谢，她性格当真豪爽，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竟还笑得出来。未明赶忙将她扶起，摇头说道：“在下逍遥谷东方未明，举手之劳，姑娘无需挂怀，恩公二字更是不可再提。”“逍遥谷？！我是兽王庒的纪玟，兽王庒迁徙中原已久，对武林这些门派倒也熟稔，逍遥谷可是大大有名！我常听庄中门人提起，说逍遥谷弟子各个侠肝义胆，武艺高超！东方未明，这附近有条大蛇，毒素猛烈，狡猾异常，我后背的伤口正是拜它所赐。食髓知味，若是不除，必会酿成大患，你可愿……”“为民除害，责无旁贷，不瞒纪姑娘，我本就是为此而来。姑娘伤势未愈，待会切莫出手，交给未明即可。”“太好了！逍遥谷果然都是好人！我们走！”纪玟性格直率，也不客套立时开始追踪毒蛇，未明紧紧跟随。

“好一头畜生，居然如此庞大，无怪乎会偷袭村民。”未明看着地上数尺长的蛇尸感叹道。巨蛇虽然难缠，然而也算不上什么威胁，未明看准时机，贯穿七寸一剑毙命。纪玟赶上前来，剖开蛇尸，三下五除二取出一个硕大的蛇胆递给未明：“你的武功好了不起！这蛇胆乃滋补之物，服下对你大有裨益，快，过会就不新鲜了。”带着爽朗笑容的少女身上满是血污，手中还捧着一个腥臭的蛇胆，这违和的画面实在令未明哭笑不得。实在不忍拂逆纪玟的好意，未明只好咬着牙将蛇胆生吞了下去，胆汁已是腥臭难当，本身黏黏糊糊的口感更是令人作呕，异样的感觉不断冲击着未明，未明不由再次庆幸今日特意没吃早餐。

见未明毫不犹豫吃下蛇胆，纪玟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逍遥谷名不虚传，各个都是英雄好汉！东方未明，我很中意你，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们兽王庒的朋友了！来，这个给你。”纪玟随意地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皮衣上登时多了几道血污，便从包中取出一枚戒指递给未明。戒指全由黄金制成，中间雕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狮首，张着血盆大口，仿佛在高声咆哮。“这枚黄金兽首戒是我庄贵客的证明，只要是与我庄有来往的店铺，出示此物后无论需要什么猎物，他们都会尽力替你筹备。”接过戒指，未明微笑道：“纪姑娘的好意，未明不敢推辞，在此谢过。”纪玟见状更是喜悦，点头说道：“好！东方未明，我这次离家久了，怕父亲担心，现在要赶回成都，就此别过。以后我会上逍遥谷找你玩，你可得带我好好转转。还有，你若是到了成都，也一定要来找我，不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纪玟举起拳头，做出威胁的姿势，随后放声大笑，大步下山去了。未明抚摸着黄金兽首戒，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不住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