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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忠(五)
回到军营的谭忠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训练,汗水洒落在掀起的沙尘之中,瞬间消逝不见。
“嘭!”主营帐内传来一声爆喝,“邑族这群王八蛋,竟敢出尔反尔!”
随着陈裕强猛拍桌子,桌面的上的一沓书掉落在地。
周围的人只是沉默地站着,心中也是极为不忿与说不出的无奈。
邑族在前一个月派使者前往定北王驻地,说是议和,当时虽有怀疑,但看邑族直接退兵至燕河,便开始商议议和的条件。
不曾想,这不到半个月,一队不足百人的邑族骑兵直接袭击司雨库附近的营地粮仓,屠杀士兵近两百人!
真真是极为可恨!
营帐之外的士兵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亏得议和的消息没有下传的人尽皆知,还只有上层管理知晓。
“将军,司雨库那边离此地很近,属下猜想这邑族下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侧面的守御所千总龚武道。
陈裕强平复下心情后,做了下来,“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是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会想到,就怕他们随意引战,我们防不胜防啊!”
“通知下去,晚上巡逻队加倍人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整天吊儿郎当的!”陈裕强挥挥手,将众人赶了出去。
谭忠从营帐内出来后,找到楚行,告知他加强夜晚巡逻,并告知,从今天开始,包括自己在内,自己的侍卫每三人一轮,从寅时起床加入巡逻,直至天明再去补觉!
似乎应证了一句话,“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二日夜里,谭忠正和赵许安、何硕还有杜雨带着一队人马围着营地巡逻。
巡逻到营地边缘,谭忠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地面。
“忠哥?”赵许安疑惑出声。
谭忠立马站了起来,冲着身后的人道:“敌袭!”
身后的人立马动作起来,冲进沉睡的营帐之类叫醒士兵。
“何硕,你带着人直接迎上去,以防他们逃跑!”谭忠说完就往马厩跑,“你们几个跟我来!”指了那一圈人道。
来到马厩,翻身上马,“咱们绕一圈,把那群人围住!”
三十几人骑着马匹从营地奔出,陈裕强早早地执着长剑立于营地之中,“将军,千户带着人从外围包抄了!”
“好!那我们也出发!”不到五分钟,从发现敌袭到准备战斗,众人都拿好了武器,从营地内直冲前方。
“杀啊!”果真见到两百多骑兵,看到众人冲了过来,顿时有些乱了套,随着喊杀声,战成一团。而试图逃离的敌军,也被赶来的谭忠他们所击杀。
时间飞逝,边疆的战乱时有发生,打仗已经成了在此地驻扎士兵的家常便饭。身边的人有负伤的,有牺牲的,在痛苦离别后,这种面对生死也已麻木,但依旧心中充满对和平的渴望。
期间,谭忠也回过京城几次,一般待不到五天就离去。至于定北王,他的父亲,在他二十岁晋升成为集沙城都司后,由定北王加封。
谭忠自来到边疆后五年,终于看到了多年未见的父亲。也就是这个时候,谭忠的身份直接敞明,定北王世子谭忠。
作为二十岁就已做到正四品位置的人来说,尤其是一步一步自己从最底层的小兵网上累加功绩,不可谓不是绝佳的天赋性武将。
谭忠于战场之上,每每冲于第一线,身后千万士兵紧随其后,战马蹄疾,卷起尘埃,冲杀于敌军之中,伤痕交加,未曾言退。其战术极佳,常有以少胜多之战,手底下的士兵都对其十分敬仰。
天妒英才,这似乎每每都有发生。
冬日的北部边疆,阳光依旧明亮,毫无温度,整体气温以零下十几度,夹杂着大风刮过来的粗砂,让人的眼睛都眯得睁不开。荒沙依旧是荒沙,见不到半点雨水。
冬日的寒冷并未让军营里的士兵们能有喘息的休息时刻,每日天微亮,就开始训练。在营帐内看着地图分析敌我分布势力的谭忠,只听得外面大声吼叫的“嘿哈”声。
“报!”外面有人大喊。
谭忠从地图上移开眼,“进来!”
来人呈上一张折子,谭忠接过后打开,内有几行字,大致是邑族突然出动二十万军队踏过燕河,在距离集沙城200里的云紫山驻扎。
谭忠朝着地图上看了眼,找到了邑族驻扎的位置,“你先下去休息!”
来人离开后,营帐内只剩下谭忠一人,看着着份由前方斥候传来的信息,他没来由地开始焦躁,不知为何,总感觉这次邑族将会有极大的动作。
此次啸北城那边由于上次大战损失过重,又值冬季,向集沙城寻求帮助,谭忠便派楚行带着一万人马前往。现如今,留守集沙城的不足四万士兵。
很快,谭忠平复了心情,如今邑族还未有任何动静,不可自乱阵脚。
召集了各个部门长官进行商议,告知这一情况。
“城主,我们还是得加强前方斥候的巡查,这邑族作战方式不按常理,不得不防!”赵许安看着地图上相隔不远的标记,担忧道:“最好再给周边城镇递送信息,以便在开战后及时支援!”
众人一致认同。在同邑族作战这些年来,大家都知晓了邑族在战场上极尽诡诈,需要时刻提防。
在一切命令下达后,夜晚悄然降临。
谭忠身穿铠甲,佩戴着长剑,在营地里巡查。
突然,脚下的地似乎在震动,之后越来越厉害,这场地动维持了将近三分钟,周边的营帐随着倒塌,被压在底下的士兵发出惨叫,营地内士兵慌乱地去救援被压得战友。营地内变得有些杂乱。
不对!谭忠心中一顿,赶紧拉住一旁想去帮忙的何硕,“赶紧,去叫大家准备迎战!快啊”面露狰狞,宽大的手掌握着何硕的手臂发抖。
“忠哥!”何硕似乎明白了什么,甩开被禁锢的臂膀,开始集结人马。
还未开始讲述情况,就见远处一片火光由远及近地涌来。
是邑族!
十万邑族!
谭忠咬着牙,将身边的何硕推开,“何硕,赶紧去啸北城!”
“忠哥!我不去,你叫别人吧!我和你一起战斗!”何硕抽出长刀。
“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好了吗?我的命令都不听?赶紧去!”谭忠扯着身旁侍卫牵着的马,直接翻身上去,“迎战!”朝着后方万人士兵喊道。何硕也被几个士兵强行拉走。
此时就展现出了不停训练的好处,即使是在混乱的情况下,乾国士兵依旧很快调整状态,各司其职。
前锋冲击的人员手持盾牌和长刀,后方紧跟长戟士兵,弓箭手则在不远处待命。
黑压压的一片人马从远及近,弓箭手飞射出的利剑似乎难以穿过那厚重的人墙,远处的火光依旧不断地向前。
战场上厮杀声不断,火红的篝火和鲜艳的血液混为一体,显得很是妖异。
人数上的劣势是难以弥补的,就算是再强大的军队也难以以一抵十地战斗,空旷的荒漠上,堆积了无数战士,流出的血液混在一起,竟在荒漠之中形成了一道血河。
集沙城内的百姓,早早就被谭忠派遣的百名士兵护送出了城,没有后顾之忧的他,在战场上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戟,战成了血人,只为消耗邑族,拖延时间,以待援兵的到来。
“咳!”谭忠将射进自己右肩处的长箭用力地拔了出来,费力地扔在地上,看着周边急剧减少的乾国士兵,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城主,冲啊!今日就是战死,也绝不后撤一步!”身旁满脸污迹的瘦小个紧握长刀,狠狠地盯着与其对峙的邑族士兵。
谭忠突然明白了作为一名将领,以及父亲为自己孩子取名时的期望。
忠者,为国、为民、为军,作为将领,没有投降撤退可言。
执起长戟,直冲敌群。
夜晚,几点闪着白光的点给暗黑一片的天空增添了些许活力。远在京城的建安夫人躺在床上,突然胸口一阵绞痛,连忙抬手揉了揉,那痛感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像是她自己产生了幻觉。
谭忠的眼皮越来越重,费力地眨着眼,却也只能看到昏暗模糊的一片天。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似是很近,但又很远,谭忠费力地想睁开眼,但眼前依旧是暗黑一片。
颤抖着手,从胸前掏出刚来边疆时,母亲塞给自己的一个如同手雷般的东西,拉开保险,任由它滚落在地。
“忠儿?忠儿你醒了吗?”耳旁的声音断断续续,谭忠听的甚是仔细,终是辨认出,这是自己母亲,建安夫人!
想要张嘴,却不想感受到一股湿意从下巴处流进胸膛。
谭忠怔愣住,自己不是在边疆吗?不是正在杀敌吗?怎么母亲在这里?还有,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切都没有解答,谭忠稍稍有意识后便再次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