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雨夜惊雷
周秀娜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前，她记得外套是一进门就被她丢在这里的。但整洁的沙发上一览无余，她茫然地扭动着脖子四处环视。
齐楠从秀娜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就没有再出声，此时看着秀娜的动作，从软垫上一跃而起，走到衣橱前拉开推拉门，取出秀娜的外套抓在手上。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冲着房间中央的秀娜说道，“走，我送你去。”
慌乱中的秀娜茫然地把头转向他，看着刚刚还近在咫尺的熟悉的面孔，内心深处有什么似乎提醒了她，她断然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担心刚才有狗仔已经跟我到了楼下现在要是我们一起出去，会……很麻烦。”
你会很困扰。
秀娜闭了眼睛，想把忽然间涌上心头的不快压抑下去。
齐楠的一只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突然停下了动作，一丝犹豫的神情浮现在他面孔上。片刻之间，他拿定了主意，将手上拿着的两件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快步走进了卧室。
秀娜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手指哆哆嗦嗦地点开了叫车软件，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附近连一辆车都没有。窗外轰鸣的雷电声提醒了她现在是多么糟糕的天气。
她忍不住用牙咬住食指，一点一点地啃着指甲。
“哎，你的车放在哪里？要不，你借我车用一下。”秀娜冲着内屋的那个人影喊了一句。驾照考完以后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丢在哪个角落也想不起来，现在的她无暇考虑太多。
“稍等。”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秀娜的头上盖了下来，她身上一凉，是一件长款的灰白色女式羽绒服，长度差不多到了秀娜脚踝的位置，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秀娜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齐楠，他右手还拿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帽子顶端有个毛绒绒的球。他把帽子套在秀娜的头上，遮住了她一头像小男孩一样翘着的短发。
齐楠左右打量着变装后的秀娜，似乎对效果挺满意，打开从门口鞋柜上层的抽屉，拿出一副黑框眼镜，又小心翼翼地别在秀娜的耳朵上。
“行了，这么大雨天，别说记者了，估计你亲妈也认不出你了。”
齐楠不紧不慢地套上了自己的羽绒服，弯下腰拿出鞋子的时候不经意地回首一看，秀娜一脸泪痕，他定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秀娜的神经。
秀娜吸着鼻涕，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你还有手帕吗？纸巾也行，我怕弄脏了这件衣服。”
齐楠哑然失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走啦，十点前电梯可以直接到地库。”
大雨泼洒在车窗上，雨刷器奋力挥动，只不过车窗还是被雨雾笼罩得结结实实，只有星星点点的车尾灯划出的线条提醒附近车的大致位置。这样的天开车要十二分的小心，路面积水的情况随时可能让车熄火。
齐楠全神贯注地控制车距，车厢里非常安静，他打开了广播电台，调了几个频道，曼妙的轻音乐声刚从音箱中流淌出来，周秀娜伸手咔擦一声按下了静音。
“我和你说个故事好吗？”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潮汕人。生意人的基因似乎渗透在这个宗族之中，他从出口外贸起家，做到细分领域的绝对垄断，除去勤奋，天生对于金钱的执着也是他成功的必要条件。只是从赚了钱开始，这个男子就对运气和算命产生了狂热的执念，“他先是求神拜佛，捐香火，这些还都是小钱，后面找大师开运，就开始赌博，新手光环吧，小场开始一路赢钱，后面就收不住了，手握上亿的筹码，一掷千金。”
秀娜记得自己偶然进去过一次赌场，好像是和女团成员一起去拍摄的vlog，那些赌徒脸上狂热的贪婪，让她厌恶地中止了拍摄，自己返回了酒店。
赌徒都是殊途同归，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逆风翻盘的好事，偏偏祸不单行。“他的那个兄弟，也就是合作伙伴，突然卷款跑了，那时候开始吧，也可能更早一点，他开始打老婆，怪老婆没有给他生个儿子。呵呵，实际上他在外面有好多姘头，还不是没有一个给他生了儿子。”周秀娜觉得有点好笑，仰头大笑起来，真的，这就是命，不是吗。
“他还会经常打她女儿，先是呼巴掌，后面就看心情，捡起什么就拿什么打，打了胳膊就打腿，然后就是背，胸口。他老婆报过警，可惜男人总在警察赶来的前一刻恢复理智，给老婆女儿下跪，说自己生意上压力太大，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
秀娜的音调很平稳，齐楠忍不住伸出右手握住了她摆在膝盖上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干吗，讲个故事而已，你好好开车。”秀娜把手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若无其事的伸进了衣服口袋里。
“中间就这么反反复复，最后的结局你都该猜到了，这男人欠得赌债太多，生意又没有起色，债主都追上门了，能借钱的地方他老婆都去求爹爹告奶奶的试过了，最后这个男人从自己工厂的楼上跳下去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了。”霓虹灯透过车窗照在她灰色的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着颜色。
前方一个红灯亮起，齐楠放慢速度在白线前停了下来，打着右转的转向灯。扭头看了秀娜一眼，他很意外，秀娜的表情十分沉静，好像是说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故事。
红灯闪了几下，绿灯亮起，齐楠稳稳地把车转向右边的车道上，瞄了眼导航的位置，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那他老婆和女儿后来怎么样？”
“啊？……”秀娜好像没听到齐楠的问题，她有些失神，把脸凑近车窗的，瞪着眼睛看了看车窗外晃过的街景，大声尖叫道，“你走错了，谁让你走这条路，你错了，快转回去，快！”刺耳的声音振得车窗似乎都摇动了几下。
“你走错了！听见没有！快点换道！”她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紧紧地闭上双眼，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家不是这个方向，你错了，你错了！”
齐楠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几辆车不满地冲他鸣笛示意，从右侧飞速绕了过去，溅起一片水花。
齐楠没有理会，小心地把车挪到右侧道旁的小路上，按下了双闪，立刻扯下自己的安全带。“秀娜，我们不是去医院吗？这条路没错啊。”他紧张地看着秀娜，发现她的身体在座位上微微战栗着，眼睛紧紧地合上，双手仍然捂住耳朵。齐楠抓住她的手，冰冷的没有正常人的温度。
“什么医院？谁和你说我妈在医院里？我妈妈在家里啊，你快点去救她，听见没有！”秀娜突然猛地睁开双眼，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尖利的声音似乎不是从嗓子中发出。
一道耀眼的闪电从前方的夜空中劈开，照亮在暴风雨中，这道紫色的光蛇快速消失在天和地的交界处，四野顿时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