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升级回收产品
今天,我们的生产和消费对人类生存所构成的威胁似乎比战争更大。对此,设计师正在探索前瞻性和回溯性的设计策略,支持联合国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可持续发展”全球计划。前瞻性的设计方法常常在“负责任”设计总称之下,邀请设计师进行生命周期分析,从中他们不仅研究他们的设计发挥作用的社会背景,而且研究材料和制造方法的选择所产生的更广泛的影响。这些分析成为可行性研究的一部分,在可行性研究中设计师提出实施他们计划的最佳方法。
回溯性设计方法和回收方法更接近,从它们的总称“升级回收”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在此,设计师试图为过期的产品找到新的用途(例如,包装、衣服和汽车零件),这些过期产品通常日积月累成为消费后“问题”废料。将这些废料回收成为大宗原材料所需的成本和所产生生态效应,都需要非传统的策略,为丢弃的造物找到新的有价值的用途。这种策略能够由设计师主导,而不是材料处理专家。
升级回收产品的例子包括将瓶子转化为灯罩,将轮胎变成家具,电路板变成书籍装帧,计算机显示器变成养鱼缸,等等。从表面上看,这种升级回收策略似乎与沙利文法则正好相反,因为设计师着眼于废弃物品的形式,并且寻求某种新的物理功能使得物品重新具有用途和价值。这种方法与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关于“必然之母”的观点不谋而合。例如,他谈到一个新几内亚人找到一支废弃的黄色铅笔,然后做成一个鼻饰品重新使用。戴蒙德认为,这种行为就是很多先进发明产生的典型过程。他还认为,发明人常常不能预见他们发明的主要应用。例如,爱迪生发明的留声机本想成为办公机器,结果却沮丧地发现,它的主要应用成了播放音乐唱片,这在他看来是无关紧要的用途。
戴蒙德的例子还说明,人造物并不仅仅服务于物理功能,还服务于传达功能。后者在很多升级回收的物品中显得尤为重要。例如,两个照明灯具,每个都是由消费后废物设计制成的。Ella灯罩(见图14)是莎拉·特纳(Sarah Turner)用丢弃的软饮料瓶子制成的,而巴洛克风格的吊灯(见图15)是由卡罗莱纳· 丰托拉· 阿尔扎拉(Carolina Fontoura Alzaga)用破链条传送装备和轮辋制成的。这两个手工制品都反映了设计师的创造力,以及他们在将废弃造物转化成全新的物理用途时的用心。这种创造力自然而然地让消费者进一步意识到升级回收在提升消费后废品价值方面所作的贡献。标价数百美元的这些装置,价值堪比那些用黏土、颜料或是帆布辛辛苦苦做成的工艺品。因此,不能仅仅认为,这些装置所展现的是如何将捐赠的废弃品制成新的有用产品;相反,它们更可能是个人超凡创造力的证明。新闻宣传对特纳的描述是:产品设计毕业生,“屡获大奖的生态艺术家和设计师”。
图14 莎拉·特纳制作的Ella灯罩
info@sarahturner. co. uk
图15 卡罗莱纳·丰托拉·阿尔扎拉制作的吊灯
所以,能够把特纳和丰托拉· 阿尔扎拉的作品描述为“超凡创造力”的体现,其背景还包括现代主义艺术以及与“拾得艺术品”和建构主义相关的设计理念。这个背景包括众所周知的毕加索的记述。他和一个朋友在外散步,偶遇一辆废弃的自行车,这怎么就促成了他1943年的装配雕塑作品《公牛头》呢?《公牛头》让人想起毕加索的观察力。尽管他的朋友只看到了车把手和车座,而作为艺术家的毕加索却看到了其他的可能性。两个灯具所用到的建构主义方法在其他作品中也很常见,如包豪斯的学生作品,以及像“艺术家—工程师”安托万·佩夫斯纳(Antoine Pevsner)等创作的建构主义雕塑作品。这种方法包括找些工业卷纸,把它们叠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美丽新颖的形式。这些新形式就像自然迭代过程所形成的形式一样受到人们的敬仰,比如鹦鹉螺的壳的形式。
然而,就像这种类比所暗示的,对于任何具有物理功能的产品序列,一个美丽的升级回收灯罩的等级也许并不如原初供体部件那么高,因为这些部件为实现它们的原初功能提供了最大成本效益途径,就像配送饮料,或者把主减速器连接到马达。这些灯具的成本要高出很多,反映的不仅是劳动成本,还有创造者的高超艺术和设计技能。这样的升级回收设计的例子更像是“负责任”设计的代表,而不仅是大量回收生活垃圾的有效设计策略的产品。这并不是说这些作品不能有效解决生活垃圾问题,因为可以把它们视作设计方法所产出的原型,而这种设计方法最终将导致为垃圾处理作出更重大贡献的设计。例如,运用废弃的计算机线路板制作备忘记事本封面,较为安全没有多大风险,成为21世纪初的一种时尚,使得更多的诸如此类的垃圾得到了有效处理。
这些例子再次表明了形式与功能关系的复杂性。从物理功能角度来看,升级回收的灯具证明了“形式追随功能”所暗藏的反向因果关系。但是,从传达功能角度来看,由于消费者对“造物传达了什么”的解释可能不同于制造者的本意,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这些解释可能发生变化或者由其他解释再补充,因此这些灯具似乎证明了沙利文的方向。此外,消费者使用升级回收产品的方式不同于制造者本意,例如使它成为一个水饰或装饰性的钟摆,这种可能性总是存在的。虽然历史记载或许不允许这种不同的功能选择成为像长颈鹿脖子那种争议的源头,但对于像爱迪生的留声机等造物而言,它的主要物理功能在设计师看来是否为他预期的功能,或者是否为最常用的功能,历史记载未必能避免这种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