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研究背景与意义

一 全球绿色运动方兴未艾

工业社会给人类进步带来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不断丰富着人类物质文化生活，也带来生态环境恶化和生存资源减少。例如，英国的工业革命损失了大片森林；美国的工业化以开垦大片草原、抽取超量地下水、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由工业污染造成的以“水俣病”为首的各种“公害病”陆续发生，其对健康的危害程度之大之广，为世界卫生史上所罕见。这些污染和公害造成的严重后果，震惊了世界，引发了关爱地球环境的世界性潮流。联合国于1972年6月5日至16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召开了第一届“人类环境大会”，通过了《人类环境宣言》，决定每年6月5日为“世界环境日”，揭开了全球性环境治理的序幕。与此同时，西方国家形形色色的生态组织和绿党跃上国际政治舞台。经过20年的努力，环境保护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步履艰难，进展缓慢。为了更有效地遏制环境恶化，为了维护生态平衡，联合国于1992年6月3日至14日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召开了以“可持续发展”为主题的世界“环境与发展会议”。大会通过了《关于环境与发展的里约热内卢宣言》《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21世纪议程》等5个重要文件。从此，绿色文明引起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得到世界各国的普遍认同。1997年12月《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参加国三次会议制定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的京都议定书》，和2007年12月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通过的“巴厘路线图”，明确了不同发展阶段国家应对气候变化的责任，全球由此逐步兴起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的绿色浪潮。2009年12月召开的哥本哈根会议则开启了世界选择低碳发展道路的新征程。

经过30多年的发展，绿色运动早已超出生态学范畴，扩展成为各种丰富而复杂的社会活动，例如：和平运动、女权运动、生态社会主义运动等，集中体现在政治、经济和科技领域。

（一）政治的“绿化”

首先，建立了保护绿色的组织——绿党。自1972年新西兰成立了绿党组织——新西兰价值党之后，全球各洲相继成立了绿党或绿党联合组织，并于2001年在澳大利亚堪培拉举行了全球绿党集会，通过了全球绿党章程，成立了全球绿党网络和全球绿党协调。绿党“以保护环境、扩大民主、维护人类和平”为主要目标，以“生态学、社会正义、基层民主、非暴力”为基本价值观（王瑜，2006）。绿党的思想理论基础是系统论和生态学（刘然，2006）。其次，形成了绿色政治战略。西方领导人呼吁把环境问题置于政治问题的重要地位，强调环境主权、生态利益、生态安全。

（二）经济发展的绿色化道路

1.世界贸易组织高度重视环保

首先，环保列入了世界贸易组织的议程。世贸组织一个最基本目标是可持续发展，其中一个议程是贸易与环境、可持续发展的协调（米歇尔·达密安，2002）。在世贸组织的许多贸易协议中包括了处理环境问题的“绿色”条款（李振纲，2000）。其次，成立了专门机构，建立了工作机制。1995年世贸组织成立了“贸易与环境委员会”，其职责是研究贸易与环境的关系以促进可持续发展；设立了“中央登记处”，专司登记世贸组织各成员国的环保标准和措施（李振纲，2000）。贸易与环境委员会还同多边环境协议秘书处、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建立了联席会议制度（米歇尔·达密安，2002）。最后，形成了以自我约束为主的环境与贸易争端解决机制。

2.政府制定绿色计划

美国政府决心做“环保骑士”，曾制定和实施了改变气候行动计划、环境技术开发和综合计划、绿色照明计划、洁净煤计划、绿色建筑计划、绿色电脑计划、技术再投资计划、环境教育计划、环境国际计划等，大力发展生态农业和生态工业，发展“生态产业集群”。

日本政府曾制定和实施了绿色地球百年行动计划，确保能源资源的新阳光计划，谋求有效利用能源的月光计划，植物工厂计划，环保型工厂计划，公害防治计划，等等。

欧盟不断增加对环保科研、环保技术、环保产业的投资，争当“世界绿色革命的带头人”。德国是最早制定环境政策的国家，人均环保研究支出最高，制定了农业与环境新联邦法、海洋研究与开发计划。英国制定和实施了大地环境研究计划，法国制定了国家环境计划和生物未来计划，加拿大制定和实施了绿色工业战略计划。其他欧盟国家也在减少农药使用量、开发新能源、防治空气污染等方面制定了相应的绿色计划（谢军安、郝东恒，1997）。

发展中国家韩国制定了低碳绿色增长国家战略，争取在2020年底跻身全球七大“绿色大国”之列，印度、印尼、巴西等国制定并实施了21世纪行动议程、保护热带雨林计划等绿色计划。

3.企业参与绿色事业

近年来，许多国家的大企业积极参与绿色事业，通过采取生产绿色产品、开展绿色营销、开拓绿色产业等绿色行为，树立绿色形象，并寻求种种方法阻止破坏环境、浪费资源的行为。新一代的“生态企业家”出现，许多企业聘任生态顾问和生态经理、建立绿色银行、设立绿色基金。

4.消费者绿色意识渐强

绿色意识逐渐深入人心，已渗透到人们日常吃、住、用、行、穿等生活中。例如，越来越多的消费者购买和食用绿色食品，住宿绿色酒店、绿色客栈，购买和使用节能冰箱和洗衣机，使用绿色生态火柴、绿色电池、绿色电脑，购买和驾驶绿色汽车，使用公共自行车等。

（三）绿色科技成了科技发展的主题

绿色科技是整个国际社会的一种发展趋势，是按照生态学原理要求进行研究、管理、应用的科学技术，要求人们把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渗透到改造自然、产品研发、工艺设备改进、技术创新之中。认为环境问题的最终解决、产业结构的调整必须依靠先进的科学技术；强调科学技术发展必须以不危及人类、自然、环境和生态为红线，且应该着力解决人类面临的各种自然、环境和生态难题；强调绿色科技在提高资源利用率、改善生态环境、维持生态平衡、实现绿色发展中的支撑作用；力图减少科技发展对人类造成的负面影响，使科学技术真正服务于人类、有益于人类。总之，在全球政治、经济、社会绿色化过程中，绿色科技成了科技发展的主题，各学科、各领域的专家、科技工作者密切关注生态、环境、资源等全球性问题，广泛研发、推广、应用绿色技术。

二 发达国家绿色新政争夺全球话语权

（一）绿色新政的缘起

20世纪以来，环境伴随着全球经济迅猛增长而加速恶化。1981～2005年，世界各国国内生产总值翻了1倍多，同期世界60%的生态系统被以不可持续的方式利用乃至出现退化（张保明，2009）。2008年初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严重冲击着全球经济，其隐藏着金融创新泛滥、资源环境极限、人类福利门槛等三重挑战。突破这些挑战，找到新一轮增长的道路，成了世界各国的重大课题。联合国给出了答案：推出绿色新政。2008年10月，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推出了全球“绿色新政”的概念，发出了旨在推动世界各国向绿色经济^[1]模式转变的倡议，呼吁各国领导人在制定和实施经济刺激计划时，加强对绿色经济的引导和扶持，主动推动投资转向绿色经济增长和绿色就业；逐渐将高能耗、高排放的传统经济发展模式，转变为低能耗、低排放的绿色经济发展模式。2009年2月17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第25届理事会会议暨全球部长级环境论坛上，与会代表就“全球危机：迈向绿色经济”主题展开了部长级磋商，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执行主任阿希姆·施泰纳指出：各国应将总额约2.5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中的1/3资金投资于绿色经济领域，以推动全球经济向绿色新政方向发展。2009年3月19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表了《全球绿色新政政策纲要》，敦促20国集团领导人抓住机会，促使世界经济向绿色经济转变。

（二）绿色新政的政策领域与指标

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全球绿色新政政策纲要》规定的政策领域为建筑、可再生能源、生态基础设施、可持续运输、可持续农业等五个方面。这一纲要规定了指标经济增长、就业增加、节能减排，认为只有在这三方面都具有作用的政府公共投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绿色新政。

（三）西方国家的绿色新政

2009年，欧、美、日等主要发达国家及一些发展中国家力图利用当时全球多重危机中的机遇，纷纷制定和推进短期内刺激经济复苏、中长期向低碳经济转型的绿色发展规划。其战略目标是：培育新的经济增长引擎，确立新的经济发展模式，争夺全球竞争的主导权。

英国于2009年7月发布了低碳转换计划、可再生能源战略，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在政府预算框架内特别设立碳排放管理规划的国家。德国重点发展生态工业，把生态工业政策作为德国经济的指导方针。法国重点发展核能和可再生能源。美国绿色新政的核心是新能源开发，2009年2月的《美国复苏与再投资法案》将发展新能源作为主攻领域之一。日本政府于2009年4月公布了《绿色经济与社会变革》，重点支持政府采取环境、能源措施刺激经济，中长期实现低碳社会、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社会目标。韩国于2009年7月公布了绿色增长国家战略及五年计划，确定了发展绿色能源的一系列指标，提出了2020年年底前跻身全球七大“绿色大国”的目标（张来春，2009）。

从全球绿色新政的实施情况来看，有五个共同点：发展绿色经济已成为国家战略，有政策支持，重视绿色技术研发，确立了发展重点，争夺全球绿色话语权。

三 中国将绿色发展提升为中长时期的国家发展模式和理念

西方发展理论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刘易斯等人提出经济发展等于经济增长；1968年瑞典缪尔达尔主张经济发展包括经济增长和社会改革；1988年联合国提出可持续发展；1979年法国佩鲁提出以人为本的新发展观；联合国发展规划署1990年首次提出“人类发展”这一概念，标志着以人为中心的发展观开始获得较为普遍的认同。21世纪初，中国吸收当今世界发展理论的精华，结合本国基本国情和阶段性特征提出了科学发展观。与发展理论对应的发展模式有三种：一味强调对环境征服的传统模式、“过程末端治理”模式、治理与发展同步的绿色发展模式。联合国计划开发署发表的《2002中国人类发展报告：绿色发展，必选之路》，率先提出在中国应当选择绿色发展之路。

从实践来看，中国早在20世纪末就开启了绿色发展的先河。1996年11月，中国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标局正式核准注册“绿色食品”标志。1999年以来，中国政府部门在流通领域相继推出了创建“绿色市场”“绿色饭店”“绿色餐馆”的“三绿工程”，政府“绿色采购清单”，“零售业节能行动”，《农副产品绿色批发市场》《农副产品绿色零售市场》《绿色饭店》国家标准。2006年开始温家宝同志连续5年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发展新能源和环保问题。2007年国务院确定武汉城市圈、长株潭城市群为全国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2008年底国务院从刺激经济发展的4万亿元人民币中，拿出3400亿元人民币用于绿色项目。2009年实施了节能减排、发展循环经济、加快构建中国环境经济政策体系等行动。2010年的《政府工作报告》，用了前所未有的篇幅阐述绿色发展问题，指出：要打好节能减排攻坚战和持久战，加强环境保护，积极发展循环经济和节能环保产业，积极应对气候变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二五”规划定位绿色发展，把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作为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着力点。2015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将绿色化与新型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农业现代化并列为“新五化”战略。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进一步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三五”规划在国家发展模式和理念上将“绿色”强调为主色调。之后从制度建设、法规建设等方面进行了系列部署，引领中国走向永续发展、文明发展的新道路。

四 服务业对资源环境具有广泛影响

服务业（又称第三产业）与第一、第二产业共同组成国民经济整体，服务业已成为当前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主导产业，是国际大都市的标志性产业。服务业对资源环境有重大影响。首先，服务业的生存与扩张需要大量资源，会在消耗资源的过程中产生废弃物。其次，服务业涉及多样化的有形产品，在提供给顾客的服务产品中包含有形的部分，例如足疗服务中的药水、快递服务中的包装物、汽车维修服务中的备用件等，另外，许多服务必须不同程度地依赖于有形产品的支持才能得以实现，例如无形的理发服务必须依赖某种有形的理发工具来实现。这些有形产品在服务业经营活动过程中产生的各种废物、废水、废气和其他无形污染，会对资源环境产生负面影响。再次，生产领域产生的具有负面环境效应或不健康、不安全的产品，大多是通过服务业流向市场、流向社会的。最后，服务业的一些经济活动（货物运输、餐饮供应、沐浴服务、低俗促销等）直接产生、加重了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而服务业在一国经济社会中的广泛性决定了它对资源环境的影响具有广泛性。早在2000年，美国就有学者指出，服务业已经成为影响美国废气排放、废物生成和能源消耗的一个重要部分。由于服务业的经济总量是制造业的两倍，这使得服务业与制造业整体上的能源消耗和全球变暖潜能保持大致相同（Jeffrey Rosenblum et al.，2000）。中国著名服务经济学者夏杰长（2013）指出，服务业在提供服务的过程中，同时会提供实体产品或消耗和使用实体产品并产生一定的废弃物、废水、废气和其他无形污染，对环境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即非绿色影响。2006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经济研究所汪德华博士研究发现，中国的服务业总体资源消耗比重都要高于除韩国和波兰以外的其他经合组织国家的水平。据国家邮政局统计数据，2015年全国快递业务量达到207亿枚，产生包装垃圾400多万吨。

五 国内外对服务业绿色发展的理论研究缺乏

产业绿色化概念源于1989年加拿大环境部长提出的“绿色计划”一词，绿色计划在20世纪90年代初得到12个工业发达国家的认同，这些国家把绿色计划作为推进各国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战略。西方国家学术界的相关研究集中在工业与外部环境压力互适过程和变化的实证方面（陈雯、Dietrich Soyez、左文芳，2003）。有关服务业绿色化的研究多为物流、酒店与旅游、金融、医疗保健等某些具体行业的绿色化问题。学术界对绿色物流的普遍关注源于1995年《国际物资配送及物流管理杂志》第25卷第2期所设的绿色物流研究专刊。绿色物流研究的重点有二：一是与采购相关的环境问题（Carter，C.and Dresner，M.，2001；Min，H.and Galle，W.，1997），二是逆向物流（Gungor A.，S.M.，1998）。此外，对绿色物流的影响因素、环境政策、绿色物流行为等方面也进行了少量的实证研究。绿色酒店与旅游的研究可能源于1991年“威尔士王子商业领导论坛”创建“国际旅馆环境倡议”机构，并于1993年召开旅馆环境保护国际会议，出版《饭店环境管理》一书（王圣果、沈晨仕，2000）。1995年加拿大全国饭店协会制定了“绿叶生态分级体系”，从节约水资源和能耗、循环利用废弃物、使用危害自然环境的物质的程度等方面对饭店评分评级。随后，这套评定标准推广到美国、泰国、哥斯达黎加、丹麦等国家（朱磊、曹静，2009），从而使饭店行业的环境管理成为全球共识。有学者主张饭店需要基于资源的有限性而规划，要在教育消费者意识到节约资源的价值方面起更大作用（Kamal Manaktola and Vinnie Jauhari，2007）。绿色金融概念的提出则是在1997年。2000年《美国传统词典》（第四版）将其定义为：研究如何使用多样化的金融工具来保护环境、保护生态多样性。国外研究和实践的重点是碳金融，即所有服务于限制温室气体排放的金融活动，包括直接投融资、碳指标交易和银行贷款等（雷立钧、高红用，2009）。

韩枫（2007）从绿色、绿化、服务业绿化层层推进的思路界定了服务业“绿化”的内涵，提出了服务业绿色的内容；中国著名服务经济学者夏杰长（2011，2013）就绿色服务业与服务业绿色转型的内涵与要求、重点领域、障碍与建议进行了探讨。庞瑞芝、王亮（2016）核算了2010～2013年中国30个省份服务业部门的环境全要素效率，发现中国服务业发展不是绿色的，存在着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和污染避难所假说。新常态下转向以服务业为重心的经济增长依然面临着绿色发展的严峻使命。其他学者则以服务业具体行业的绿色化问题进行研究。关于绿色流通方面，北京物资学院、中国商业经济学会则先后出版了《绿色流通引论》（2005）、《绿色商业发展战略研究》（2008）。关于绿色物流方面，以介绍国外绿色物流法律法规、物流的环境影响因素、发展物流的路径选择等定性文献为主（陈达，2001；王长琼，2003；谢泗薪、王文峰，2010），定量研究主要集中在逆向物流方面（谢家平、陈荣秋，2003；于成学、武春友、樊宇，2006）。绿色饭店的理念于20世纪中期传入中国，而中国饭店协会2003年制定的《绿色饭店等级评定规定》首次提出了集安全、健康、环保于一体的整合型绿色饭店体系。众多学者随后对这一领域进行了研究，集中在：绿色饭店兴起的背景及其含义，创建绿色饭店的必要性、意义、措施，饭店绿色营销、绿色管理（袁蒙蒙，2009）。关于绿色金融方面，研究热点有二：一是绿色金融与循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二是发展绿色金融的建议（雷立钧、高红用，2009）。

上述成果侧重于现状描述、具体措施探讨，缺乏从服务业整体视角体现服务业特色的绿色发展逻辑分析框架的研究成果，战略高度、理论深度明显有待进一步加强，缺乏对服务业绿色发展绩效测评指标体系及测评方法的探讨，难以满足绿色发展的实践要求。

综上所述，研究服务业绿色发展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