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摘星邵序之二
“你是怎么与小姑母相识的?”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后向炎延发问,“她身体不好,从不出席宫宴。”
我这位小姑母是皇祖父最小的女儿,身体清弱,几乎不出门见人。她和炎延根本没有见面的渠道,别说相爱,连交谈恐怕都没有几次,怎么就走到求赐婚的地步了?
“家母是宫里放出去嫁人的宫女,与安江公主的生母柯太美人有旧。臣今年入京上报西疆境况,出发前家母再三叮嘱要我向太美人问安,因太美人引见得与安江公主相识。”
原来如此,我早听说过炎敛和炎延的生母宫里出去的,没想到竟然是侍奉柯太美人出身。柯太美人是皇祖父天康朝的宠妃,侍女出身,颇有姿色也颇得盛宠。以柯太美人的才色,按皇祖父天康朝的惯例,少说能封个婕妤,有好几个皇子公主。可是她被皇祖父看上时已是天康朝末年,她怀上小姑母不久皇祖父就生了重病,皇祖父驾崩时小姑母甚至还没出生,成了遗腹女。柯太美人原本只是才人,这个太美人还是先帝也就是皇叔父继位后念她诞育公主有功加封的。柯太美人母女在后宫向来低调,难怪我没察觉她们与西疆炎氏还有这样的渊源。
“因太美人引荐,可是太美人与令堂有意做亲家?”我试探性地问炎延,听上去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就非常好办了。
大齐民风开放,门当户对固然重要,情投意合亦不可少,否则强扭的瓜不甜,岂不是凭空弄出一对怨偶?只要炎延对小姑母没有情分,不,哪怕他是单恋,只要小姑母没有对他动心,没有给他回应,我就还有机会。我一个当侄女的当然不能抢姑姑的爱人,可小姑母不爱他就算不上爱人,他能单恋小姑母,我也能单恋他。他能向小姑母示好,我也能对他展开攻势。
“不是,家母和太美人并无此意,是臣自己倾慕安江公主,安江公主对臣也有意。”炎延一句话打碎了我全部的幻想,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我是半点机会也无。若不是转身就跑太过失礼,我真想立时离开这里,找个角落痛哭一场。
炎延没有看出我的异样,他将腰间的香囊解下递给我,我一眼就看出那“并蒂兰菊”是小姑母的针线,因为我也有一个出自她手的绣有“满天星斗”的香囊。小姑母久病难医,无法出门总要找些事打发时间,她在诗书上并无兴趣,所以将不多的精力都用在刺绣上,谁承想她的天赋就在这女工上,久而久之竟打出了名声。物以稀为贵,小姑母只为亲眷绣成品,所以外人能求的不过是她的绣样,可哪怕绣样也是千金难求。她为炎延绣香囊这样的贴身之物,想是定情之意无疑。
“臣也回赠了‘连理竹梅’的团扇。”炎延抚摸着香囊上的图案,言语间难掩深情,“公主殿下虽久病缠身,然心性坚毅,恰似红梅无畏风雪、翠竹百折不挠。”
我简直要自惭形秽了,我那点满是占有欲的心思、步步算计的情思如何比得上这发自真心的欣赏。炎延能从小姑母身上看到优点,看到吸引他的因由,看到灵魂的默契。炎延能看到小姑母的坚毅,小姑母又如何不是同样看待炎延呢?“并蒂兰菊”,小姑母眼中的炎延沉静如空谷幽兰、高洁似秋菊傲霜。而我看他只有“他能与我相配”“他是我想要的”“我需要他才能达到想要的未来”这些想法。
小姑母送炎延送小姑母团扇,也就是说他们定情是在夏天,那时我还没有见过炎延。我知道炎延也喜欢刺绣,手艺虽不及小姑母,却也是票友中拿得出手的。他明明对我说过他会用刺绣来锻炼心性,以便战时更能沉住气。但我自己不喜欢女工,所以也没想过送他他的爱物,只想着约他出来饮酒郊游,做我喜欢的事。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真是演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独角戏啊……
“既然蜿蜒你和小姑母对彼此有意,为何不直接求柯太美人,让她求父皇赐婚不是更好?”我侧过脸去强忍住泪水,情绪慌乱之间问出一个说出口就后悔的问题。柯太美人在后宫人微言轻,哪怕她是生母也无权过问身为公主的女儿的婚事。我与炎延算得上朋友,可我未出阁不能做媒,他又知道我得长姊看重,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才想托我走长姊的门路。
“臣只是炎氏次子,且并非嗣子,本来就委屈了安江公主。若能劳动柔安杨国公主出面,为这婚事增光添彩,也算是臣为安江公主略尽绵力。”
“你让本宫想想。”我最终只能这样回复炎延。
我的内心无比挣扎,尽管已经清楚独角戏的事实,可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可我爱的人有他爱的人,他们相爱的方式又让我那样陌生。所以真正爱一个人会怕委屈对方,会觉得自己不够好,会希望为对方做更多吗?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这是一种傲慢吗?想来我靠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现在我的目标就是弄清楚何为真正的爱,我觉得自己有能力也有资格得到答案,而能给我这个答案的人叫作曹莘。
曹莘是我同母哥哥景郡王邵廪,也就是实仓哥的爱人。她本是实仓哥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可皇叔父突然驾崩,父皇被反改制派选中入继为帝,实仓哥也就从分支宗室牂柯王的庶子成了皇帝的皇子,还受封了景郡王。父皇嫌弃曹莘只是一个地方学政的女儿,配不上做他儿子的正妃,于是决定悔婚,只许曹莘做实仓哥的侧妃。实仓哥则不忍心降妻为妾,干脆和曹莘断绝了联系。谁承想曹莘对实仓哥旧情难忘,毅然决然瞒着所有人参加了充实皇子后院的选秀,实仓哥在选秀现场见到曹莘才明白她愚公移山般的决心,选了她入府。
曹莘入府时实仓哥两位侧妃都已满员,第三等的丽女没有空置,她只能屈居第四等,做正八品的淑女。要知道她是家中独女,别说兄弟,连个叔伯堂兄弟都没有。为防止这等有家传的官身门第绝户,朝廷特许他们可以立女户。倘若曹莘立女户,以她的悟性和勤勉程度参加女科举,虽然比不上男子的升迁速度,这辈子也绝不止八品,还能传承家门。她的生母李舒就是女科举探花出身,做到一方父母官,以七品县令职乞休时有“李青天”的美誉。
不少人都觉得曹莘很傻,放着一家之主不当、科举仕途不入,竟愿意入郡王府做个八品淑女。我却知道她的选择是为了自己的心,我虽不会像她一样将人生随意交付给一个男人,却也敬佩她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是实仓哥的姬妾中与我关系最好的那个,也是我唯一愿意以“五嫂”相称的姬妾,即便日后景王府有了真正的冢妇,即便曹莘永远不能成为实仓哥的王妃,她也是我心中永远的“五嫂”,因为她是实仓哥的心之所向。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解答我关于爱的问题,那个名字只会是曹莘。
“五嫂,我有个问……”
打断我提问的并不是景郡王府后花园那抹秀丽的倩影,毕竟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拜访她。曹莘曹幸星,她的美貌与她的爱情一样闻名遐迩,丰颊与瓜子脸,高鼻梁与薄唇让她的明丽无人可及,桃花眼与柳叶眉又给她添上别样的柔和风情。一般这样的美人都是身量纤纤的柔弱女子,五嫂却出人意料是个体态健康匀称的姑娘,实仓哥甚至说过她的身体条件有习武的前景。
“实学?”听到我闹出的动静,身着靛青色云纹半臂、月白色披帛迎风飘扬的五嫂转过身,用她第三个众所周知的特质—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唤我的表字。
大齐不是所有女子都会取字,至少不是所有女子都能从父母师长那里得到表字。我的表字是及笄礼时长姊柔安杨国公主邵庠所赠,与她的表字“丰学”相互呼应,正如我们的闺名“庠”与“序”皆为学舍讲堂之意。我们这一辈大名都从“广”字头,父皇给儿子们起名时都选了与仓储相关的字,女儿们则唯有长姊和我有字义呼应,也唯有我们拥有表字。(2)
五嫂没有表字,“幸星”是她的小字,与大名并无关联。她私下告诉我这是她自己定下的小字,因为幸星主情缘(1),她抛却一切入王府时就决心一条道走到黑,为此不惜取一个这样的小字。按理来说表字也可由夫君相赠,实仓哥对我说他不认为有哪些字可以形容他完美无缺的幸星,所以干脆不为妻子取字。久而久之,“曹幸星”反倒成了曹莘的代名词。
“序见过五嫂。”我连忙行礼,而后转向我停下话头的根源、站在五嫂身边、让人想无视都不能的存在,“见过凤侧妃。”
她与五嫂仿佛是人间的两极、对立的黑白、难以相容的水火。曹莘是人间绝色,这个女人却半边脸都是烫痕。暗红色的烧伤疤痕从鼻翼处蜿蜒到眉梢,呈现出不规则的图案,层层叠叠的茧疤坑坑洼洼,犹如虫巢,可怖又骇人。尽管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脸,却还是每次都抑制不住地反胃。曹莘外柔内执但不刚强,有着大家闺秀的得体与小家碧玉的灵动。这个女人一副沉着稳重的模样,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也没有任何死角。
凤淑贤,人如其名,出身后妃世家凤家的名门闺秀,实仓哥的侧妃,大齐显贵女子的榜样。在家时是深闺淑女,孝顺养父母,和睦兄弟姊妹;为臣女一片丹心,自觉毁容配不上做已有婚约的赵王的(我三哥)正妃,自请废除婚约;被父皇表彰品行高洁转而赐婚为实仓哥侧妃时毫无怨言,虚心接受从亲王妻沦为郡王妾的命运;出嫁后操持王府内事,赢得满堂喝彩与贤惠之名。若不是我有自知之明以至于发展出识人之明,恐怕难以察觉她那怒火烈燃深水中的内心,更难以看出她贤惠面具下的孤傲、强硬与残忍。
我可以直言,我讨厌凤淑贤,讨厌她这种夸张的伪装,讨厌她嫁给实仓哥来妨碍实仓哥和五嫂的感情。论先来后到五嫂是先认识实仓哥的那个,更是跟他早有婚约,他们是历尽千帆、破镜重圆的艰难爱侣。她当初大概率是明知毁容就不可能让在父皇眼前炙手可热的三哥赵王邵廒履行婚约,以退为进上疏请辞赵王妃,为自己搏一个贤名和出路。如果只是这样,我不能指责她,毕竟我也在我自己找出路。可她明知实仓哥和五嫂对彼此的情谊,还积极插足他们中间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她的插足不是那种想要个孩子谋求景王王位的插足,也不是想巩固主持王府内事的权力。她总是请实仓哥去她的院子,总是自诩和实仓哥之间存在难以言喻的默契。如果她不是在谋求实仓哥的真心,又能是在谋求什么呢?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都明白炎延和小姑母之间不可能有我的位置了,凤淑贤为什么不能明白她不可能得到实仓哥的真心呢?
其实我是明白的,这也是我对实仓哥唯一的不满之处。他真的很信任凤淑贤,把王府内事全部托付给她可以算作是补偿,凡事总是询问她的意见又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能像炎延对我坦白对小姑母的心意那样,明确告诉凤淑贤她没有机会呢?他该明确告诉凤淑贤她只能得到名分、财富、地位和权力,他的真心是属于五嫂的。他不能给五嫂一生一双人,已经是对不起心之所属。是因为愧疚吗?让凤淑贤保留无谓的希望不是更加残忍吗?
“西坪公主。”凤淑贤不止我快溢出的情感和繁复的思绪,板板正正地向我回礼。不愧是滴水不漏的贵女典范,没个几年的工夫不能练出这样我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毛病的仪态。
“五嫂和侧妃居然一同游园?”真不知这隆冬时节,枝头无花、满园肃杀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更别提这两人之间的尴尬关系,怕不是有一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五嫂这个时候的确是多出来走动走动比较好。”
五嫂闻言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满心满眼皆是幸福:“快七个月了,身子感觉越发沉重了。”
“我和曹淑女是偶然遇见。”凤淑贤朝我打哈哈,“聊聊这孩子今后的事宜。”
我闻言大感不妙,五嫂的孩子跟她凤淑贤有什么关系?
“实仓说等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孩就让她拜凤侧妃为师。”五嫂向我解释道,“如此定能长成世家第一的名门闺秀。我之前跟凤侧妃之间有些误会,现在误会解开,希望侧妃能不计前嫌。
“曹淑女哪里话,我们为同一个人做不同的事,本就该齐心协力。”
她们之前有些不睦我是知道的,毕竟实仓哥那么一个大活人、行走的矛盾点天天在眼前晃荡。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实仓哥跟凤淑贤解释清楚了?还给拜师之事牵线搭桥,凤淑贤到底在筹谋什么?她们之间的矛盾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实仓哥想好名字了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约好男孩实仓来取,女孩我来取。”五嫂略微垂首思考,“你侄子会叫作澹儿,侄女会叫作涓儿。”
水波荡漾和涓涓细流吗?的确都是好名字。
“不过凤侧妃有更好的名字,我也觉得极为恰当。”五嫂看向一旁的凤淑贤,“如果是女孩,老师替学生取名也是应该的。如果是男孩没有师徒之缘,能跟侧妃结下赠名之谊更是这孩子的幸事。”
“凤侧妃选了个什么字?”我颇为不服,凤淑贤书的确有几分才情,毕竟她生父是大学问家黄修,生母则是巾帼宰相凤栖梧,哪怕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也该有些传承。但五嫂出身书香门第,实仓哥在宗室中更是诗文翘楚,谁还没个文化人背景啊。
“泱。”凤淑贤只说了这一个字。
“宏大广阔之水。”比涓和澹大气很多,“那女孩呢?”
“不论男女都叫邵泱。”凤淑贤答道,“这会是个伟大的名字。”
“我不求什么伟大,只要泱儿能幸福就好。”五嫂若有所思,“不过柔安杨国公主也说泱更合适。”
如此说来这孩子的名字已成定局,实仓哥在大事小情上都很尊重长姊的意见。他们早年其实关系比较亲厚,后来因为各种事疏远,近一两年来才又往来频繁的。
“实学,你方才说有问题要问我?”五嫂怎么这时候突然想起我的来意了……
“这……”我其实不想在凤淑贤面前提到爱的真谛这种事,可是我也不想屡屡打扰怀孕的五嫂,也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五嫂,小妹有心上人了。”
“哦?我们实学也是到这个年纪了。”五嫂嫣然一笑,抚鬓将一抹风吹开的乱发挂到耳后,“是哪家的公子?”
五嫂拉着我到花园凉亭里坐下,吩咐侍女祈悦新换了一壶花茶。凤淑贤也叫来她的侍女浜萍,那丫头居然摆出一套盖碗,点上一炉熏香,煮了一壶‘碧涧明月’。宗室女眷向来流行各种花茶,凤淑贤这一套是典型的文士茶风范,为清流官宦、士人君子所推崇,比起她这位贤妃,倒是更像她父母的做派。
“小妹的心上人是炎国公家的炎蜿蜒。”我将心事一角撬开给五嫂看。
“他的确与西坪公主你相配。”我倒是没从凤淑贤这句话里听出什么言外之意,想必是真心实意的评价。
“我是有听说你和炎公子有结伴出游过。”五嫂若有所思。
“可他今日想让我替他在长姊面前做个中间人,由长姊出面向求父皇给他和小姑母赐婚。”我说出这话时满嘴苦涩,扯出一个不怎么真心的微笑。
“安江公主?”凤淑贤停下品茶的动作。
“是,他们两心相许。”我企图用花茶的雾气掩盖即将掉落的眼泪,“是小妹自作多情。”
五嫂闻言拉过我的手,轻轻抚摸安慰,用她婉转动人的嗓音平复我的心绪:“这种事也是常有的,世间唯有情字难解。这炎公子也是为了心上人奔波,还特地来拜托你这个朋友。只是不曾想到你也对他怀有情思,好心办了坏事。”
我终究无法忍耐,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化作泪珠垂下。我不想让旁人看见我的泪容,又要顾及五嫂的身孕不能如往常受了委屈时伏在她膝上尽情痛哭一场。于是压低了声音,只靠着五嫂的肩膀不住啜泣。
“也就是说炎国公府和安江公主有旧?”凤淑贤的布满伤疤的可怖面孔在浓茶的雾气间若隐若现,声音仿佛来自天外。
我不知凤淑贤为何在意这个,只是抽噎着将两边的渊源讲与她听。
“那实学你预备怎么办?”五嫂显然更在意我。
“我自是不能夺人所爱。”我拭去眼角泪痕,不在状态地答道。
“那是为做中间人的事困扰?”
“即便无男女之缘,炎蜿蜒也是本宫的朋友,我本该为他的姻缘尽一番心力。我与小姑母血脉相连,也该为她找到好归宿欣喜。可我就是……难过,做这个中间人,实属强我所难。而且……”
“而且?”五嫂边追问边示意祈悦为我添茶。
“五嫂,你与实仓哥情深义厚,那你可曾有过想掌控他?若是真心爱人,可会有‘打算’对方之事?倾心于人是否会自惭形愧,觉得配不上对方,想给对方最好的一切?”我终于还是说出来了,问出这个问题后我觉得心下一片清爽之意,再没有拥堵的不适感。
“没有,我从未想过掌控实仓。但我……对他有隐瞒的事,他也清楚这个,但他说他能体谅我的难处,这让我对他倍加情重。我所有的‘打算’都是为我们能在一起,我费尽心机才挣扎着能与他相守,这点倒是没有隐瞒他。我没有自惭形愧过,若是有觉得配不上他,我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参加选秀了。天下比我优秀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得到他倾心的只有我,所以我就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五嫂满眼怜惜,用从未有过的郑重态度回答了我的问题。原来五嫂和我一样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倾心对象,并怀着这份自信谋划了两人的未来。所以我对炎延的心意并不虚假?可为何与炎延对小姑母有这样大的差别?
“我有。”凤淑贤冷不丁一句话把我吓了个激灵。
“什么?”
“我想掌控心上人,我对对方有所图谋,我看到对方就觉得自残形愧,也深感自己配不上对方,鼓起勇气倾诉心意后被狠狠拒绝了。”
凤淑贤撕开自己的面具,将惨痛伤口展示给我们看,这是我认识她以来首次见到她情绪如此低落。等等,她有心上人?而且看样子不是实仓哥,因为她提起对方的口气满是怀念,实仓哥可是活得好好的,也在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位置。难道说我错怪了她?她跟实仓哥走得近不是因为爱意,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西坪公主,情之一事我才是真正的跳梁小丑,自私自利者。”凤淑贤给自己下了最残忍的定义。
“怎么会!”五嫂似是听不下去凤淑贤的胡说,甚至不顾礼数打断她,“凤侧妃,俗话说千人千面,那千人自然也有千爱。爱意是每个人独有的、与众不同的神圣之物。诚然为彼此着想是理想之爱,可不是每个人都适配这种爱。爱更是无高低贵贱之分,凤侧妃不曾因爱害人,只是大胆去爱,又怎能说跳梁小丑呢?”
凤淑贤一副被五嫂惊吓的模样,几次欲言又不知说什么是好,多番整理才开口:“我们先人有隙,是我家人对不住对方。”
“你对对方可有?”五嫂闻言一愣,而后追问。
“并无。”
“那你就是堂堂正正爱过一次,虽是单恋也该落子无悔!这事已经过去,尽早放下吧!”五嫂斩钉截铁道,而后转向我,“实学,你去跟安江公主谈谈。”
“什么?”
“你不会横刀夺爱,心中疑虑也从我这得到了解答,那不就只能是否要相帮炎公子?这事不仅涉及炎公子,于安江公主亦是终身大事,你觉得做这个中间人让你为难大可不做,但你犹豫又可能导致将来失悔。如此不妨去问问安江公主怎么想,然后再做决断。”
五嫂这话真是说到了点子上,我见过炎延就该再去见小姑母,而不该跑到五嫂这里伤春悲秋、顾影自怜。说做就做,我当即起身向小姑母告辞。
后来想想,若是那天的我离开的没那么紧急,就该注意到被五嫂的“落子无悔论”震惊当场的凤淑贤,从而更早得知那些秘辛,更早参与到我本该参与的事情中去。可是世事并无如果,那时的我还对自己能摘取何等明亮的星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