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未雨绸缪,行止有度
胡氏在生意上虽然历经波折,但终究是有莫大的成就。这不但靠他自己的能力,也靠他朋友的支持,甚至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也有向他伸出援手的时候。
与胡氏势不两立的,大都是生意上的死对头。一般商人遇到这种事时总是想:既然大家都过独木桥,对不起,我只有想办法把你挤下去了,然而胡雪岩却不这么想,他认为既然是过独木桥,都很危险,纵然我把你挤下去,谁又能担保你不会湿淋淋地爬起来,又来挤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大家图的是利,那么就在利上解决吧。
胡雪岩的老朋友王有龄曾经遇到一件麻烦事,他去拜见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却推说有要事在身,不予接见。
这真是件怪事,王有龄自从当上湖州知府以来,与上面的关系可谓是相当活络,逢年过节,上至巡抚,下至巡抚院守门的,浙江官场各位官员,他都极力打点,竭力巴结,而各方也都皆大欢喜。每次到巡抚院,巡抚大人总是马上召见,今日竞把他拒之门外,是何道理?
王有龄沮丧万分地回到府上,找来胡雪岩共同探讨原因。
胡雪岩道:“此事必有因,待我去巡抚院打听打听。”于是起身到巡抚院,找到巡抚手下的何师爷,两人本是老相识,无话不谈。
两人来到城隍庙前的小酒馆里,要了几样菜,一斤老酒,对斟开来,一边谈些风花雪月之事。最后,倒是何师爷忍不住了,他道:“胡兄,今日之酒,恐有所图吧?”
胡雪岩一听,也不隐瞒,就今日王有龄吃闭门羹之事问其究里。
何师爷为之一一道来。
原来,巡抚黄大人新近听表亲周道台一面之词,说王有龄所治的湖州府今年大收,获得不少银子,但孝敬巡抚大人的银子却不见涨,可见王有龄自以为翅膀硬了,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巡抚听了之后,心中很是不快,所以今天给王有龄一些颜色。
这周道台到底是何方神圣,与王有龄又有什么过节呢?
原来,这周道台并非实缺道台,也是捐官的候补道台,是巡抚黄大人的表亲,为人飞扬跋扈,人皆有怨言。黄巡抚也知道他的品性,不敢放他实缺,怕他生事,念及紊隋,留在巡抚衙门做些文案差事。
湖州知府迁走后,周道台极力争补该缺,王有龄使了大把银子,黄巡抚最终还是把该缺给了王有龄。周道台从此便恨上王有龄,常在巡抚面前说王有龄的坏话。
王有龄知道事情缘由后,恐慌不已,今年湖州收成与往年相比,不见其好,也不见其坏,所以给巡抚黄大人的礼仪,还是按以前惯例,哪知竟会有这种事,得罪了巡抚,时时都有被参一本的危机,这乌纱帽随时可能被摘下来。
胡雪岩道:“事已至此,赶快给巡抚大人送一张我钱庄的折子,就说早已替大人存有银子在钱庄,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大人。”
说罢,胡雪岩马上掏出一本空折子,填上二万两银子的数目,派人送到巡抚院黄大人处。
果然,那差役回来后,后面还跟着巡抚院的一个差役,说是巡抚黄大人请王大人到巡抚院小饮。
此事过后,胡雪岩却闷闷不乐。他对王有龄道:“大哥,病根不除,难以痊愈。十个说客不及一个戳客。有周道台这个灾星在黄大人身边,早晚总会出事的。”
王有龄何尝不知,只是周道台乃黄大人表亲,打狗还得看主人,如果真的要动他,恐怕还真不容易。
胡雪岩道:“大哥也不必着急,待我去打探周道台这家伙到底有些什么鬼名堂。”
当天夜里,胡雪岩写了一封信,附上千两银票,派人送给何师爷,何师爷半夜跑过来,在密室内与胡雪岩谈了一阵,然后告辞而去。
翌日晨,胡雪岩眉飞色舞地来到王有龄府上对王有龄道:“大哥,此事有谱了。”
胡雪岩告诉王有龄,周道台近日正与洋人做生意,这生意不是一般的生意,而是军火生意,做军火生意原本也没什么,只是周道台犯了官场的大忌。
原来,太平天国之后,各省纷纷办洋务,大造战舰,特别是沿海诸省。浙江财政空虚,无力建厂造船,于是打算向外国购买炮船,按道理讲,浙江地方购船,本应通知巡抚大人知晓,但浙江藩司与巡抚黄大人素有嫌隙,平日貌合神离,各不相让,藩司之所以敢如此,是因军机大臣文煜是他的老师,正因如此,巡抚黄大人对藩司治下的事一般不大过问,只求相安无事。
然而这次事关重大,购买炮舰,花费不下数十万,从中回扣不下十万,居然不汇报巡抚,所以藩司也觉心虚,虽然朝中有靠山,但这毕竟是巡抚的治下,于是浙江藩司决定拉拢周道台。一则周道台能言善辩,和洋人交涉是把好手;二则他是黄巡抚的表亲,万一事发,也不怕巡抚大人翻脸。
周道台财迷心窍,居然也就瞒着巡抚大人答应帮藩司去与洋人洽谈,这事本来做得极机密,不巧却被何师爷发现了,何师爷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声张,今日见胡雪岩问及,加之他平素又十分看不起周道台,这才全盘托出。
王有龄听后大喜,主张原原本本把此事告诉黄巡抚,让他去处理。
胡雪岩道:“此事万万不可,生意人人做,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如果强要断了别人的财路,得罪的可不只是周道台一人。况且传出去,人家也当我们是告密小人。”
两人又商议半晌,最后决定如此如此。
这天深夜,周道台正在做好梦,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他这几日为跑炮船之事累得半死,半夜被吵,心中很是气愤,打开门一看,却是巡抚院的何师爷。
他气道:“不知何兄半夜敲门,有何见教?”
何师爷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呀!”
周道台道:“何兄,我有何心惊?真是岂有此理。”
何师爷把手中的两封信交给周道台,道:“你好好看看吧!”
周道台打开信一看,顿时脸色刷白,原来这竟然是两封密告他的信,信中历数他的恶行,又特别提到他向洋人购船一事。
何师爷告诉他,今天下午,有人从巡抚院外扔进两封信,被士兵拾到,正好何师爷路过拆开一看,觉得大事不妙,出于同僚之情,这才来通知他。
周道台一昕顿时魂飞魄散,连对何师爷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暗思自己在巡抚院结怨甚多,一定是什么人听到买船的风声,趁机报复,如今该怎么办呢?那写信之人必定还会再来找他晦气。
何师爷道:“周大人,你有几颖脑袋,敢在黄大人眼皮底下干这种事?况且买船之事,黄大人早晚知道,那时纵然他拿藩司没办法,还不可以拿你开刀?藩司之意也在于此,一旦事发,你就成了替罪羔羊。”
周道台惊得汗如雨下,平时自诩机灵过人,如今竞拿不出个主张,连声道:“如今怎么办,如今该怎么办?”
何师爷道:“既然已和洋人谈好,如果失约,洋人定然不依。不如你把这事如实告诉黄大人吧。”
周道台道:“迟了,迟了,黄大人定会怪我越职僭权。”其实这时他尚舍不得这桩买卖中的几万两银子回扣,如果由巡抚亲自来办,那肯定没他的份儿。
何师爷道:“事到如今,只有一法可解。”
周道台道:“先生不必卖关子,快快道来。”
何师爷道:“巡抚大人所恨者,乃藩司,并不反对买船。如今周大人既然已和洋人谈好,不买也是不行,如果真要买,这笔银子在巡抚院中肯定一时难以凑齐,要解决此事,必要有一巨富予以资助,日后黄大人问你,你且隐瞒与藩司的勾当,就说是你与巨富商议完备,如今呈请巡抚大人过目。”
周道台道:“话虽如此,可惜浙江一带,我素无朋友,也不认识什么巨富,此事难办啊!”
何师爷道:“全省官吏中,唯湖州王有龄能干,又受黄大人器重。其契弟胡雪岩又是江浙大贾,仗义疏财,可以向他求救。”
一提王有龄,周道台顿时变了脸色,不发一言。
何师爷道:“周兄不可意气用事,环视全省,眼下能帮周兄的,惟有此人。天下谁人不爱财,这生意原本是赚钱的买卖,你却找错了靠山。若让给王有龄做,上有黄巡抚撑腰;下有胡雪岩当财神,你依旧去和洋人交涉,钱少不了你的,又无危险,何乐而不为?那暗害你之人,整日不见巡抚有动静,谁知他还有什么花招,一旦巡抚得知,恐怕你也难脱干系。”
周道台被他点透,想想确实无路可走,次日凌晨便来到王有龄府上。王有龄虚席以待,听罢周道台的来意,王有龄沉吟片刻道:“这件事兄弟我原不该插手,既然周兄有求,我也愿协助,只是所获好处,分文不敢收,周兄若是答应,兄弟立即着手去办。”
周道台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声明自己是一片真心。
两人推辞半天,周道台无奈只得应允了。于是王有龄到巡抚衙门,对黄巡抚说道自己的朋友胡雪岩愿借资给浙江购船,事情可托付周道台办理。
巡抚一听又有油水可捞,当即应允。
周道台见王有龄做事如此厚道大方,自惭形秽。办完购船事宜后,亲自到王府负荆请罪,两人遂结成莫逆之交。
胡雪岩一向认为生意场中无真正的朋友,但也不是到处都是敌人,既然大家共吃这碗饭,图的都是利,有了麻烦,最好把问题摆到台面上,不要私下暗自较劲,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现代商人不怕树敌,而且以树敌为荣,当然,如果真避不开,树敌自然无妨,也不必害怕,然而如果能想到办法,化敌为友,那又何乐而不为呢?毕竟,和气才能生财,树敌容易,化敌却难,如果一个人能把敌人都转化成朋友,那他的能力不是更让人佩服吗?如果能获得敌方的支持,又何愁事业无成?正所谓“广结天下友,方可博取人间财”。雪岩的成功,得到人家的帮忙,是一大要因。而且他能屈能伸,拿捏得恰到好处,所以大家也乐于帮忙。
本来互利互惠和互相利用的差别相当模糊,不容易说得清楚。大概我们高兴时,说得动听一些,就称为互利互惠;一旦发起脾气,情绪不好时,那就说得难听,不是互相利用,是什么?
中国人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心里头认为互利互惠,自然就真的互利互惠。心中念着互相利用,果真变成互相利用。心想事成,一点也假不了。
胡雪岩对左宗棠,一心一意互利互惠,丝毫不敢有互相利用的念头。可是胡雪岩对李鸿章,却是心存互相利用的想法,不敢有互利互惠的奢望。
人与人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奥妙。都是一面之缘,但是所结的缘有厚有薄。有互利互惠的缘,也就有互相利用的缘。一念之差,效果大不相同。但是内心的感受,则有如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非常清楚。
我们相信,存心互利互惠,比较容易产生良好的结果。双方互相利用,到头来往往反目成仇。演变成互相残害,结果是两败俱伤,悔不当初。
胡雪岩的成功之道,就是把自己和成祥、则云紧紧地绑在一起,互利互惠。同时也将自己的从商事业和左宗棠的军事生涯紧密地连在一起。不管左大人怎么想,胡雪岩总是朝着互惠互利的方向去努力。
一生当中,能够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互利互惠而不互相利用,就已经奠定了良好的成功基础。如果还能够找到坚实有力的靠山,把自己和靠山紧紧绑在一起,成功的机会更大。胡雪岩在这一方面的成就,实在不容易,也可以说十分幸运。
话说,玉惠借到五十万两银子,自己和毕四姐也搬过来和雪岩一起住。雪岩为了给玉惠赎身,给了戏馆四百两银子。则云心中不满,认为这样花费,很不值得。成祥比较看得开,认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则云念念不忘那四百两银子,咒骂着:“这女人早晚是个事儿。”
李鸿章听说雪岩借到了钱,大骂丁日昌办事不力,劝不动洋人。丁日昌亲自到阜康钱庄兴师问罪,雪岩听见丁日昌的声音,马上避人书房,让成祥和则云去应付。丁日昌威胁成祥:尔等私购军火,意在谋反。玉惠挺身而出,说这是左大人的货。丁日昌搬出洋炮局的御封,下令把在场所有军火都封了。幸好郭嵩涛大人及时来到,胡雪岩赶紧出来见面。丁日昌害怕,带着部属落荒而逃。
胡雪岩避开兵家征战的杭州城,把生意的根基扎在经济繁荣的上海。利用外资,协助左宗棠建立装备精良的常捷军。
他想起杭州的家人,要阿宝回去一趟,看看家人和芮瑾,也到成祥家看看,再把则云的妻子接过来。
说到芮瑾,阿贵显得很高兴,好久没有表姐的消息了,心中十分挂念。但是站在门外的玉惠听见芮瑾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是谁,却又好奇又嫉妒。等到晚上,还吃醋地问雪岩芮瑾是谁?
成祥和则云看到雪岩在生意扩大的好时机,居然能如此体贴下属,而且连家人都照顾,不禁感动得泪都快流下来了。
雪岩豪言壮语地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就不能亏待了大家。”听得成祥和则云又是深为感动。
雪岩交代阿贵带一船好米回杭州,而且明说要送给太平军。成祥不知道雪岩为什么要冒这种险?
毕四姐抱怨雪岩什么人都想到了,单单没有想到玉惠的老娘,气得玉惠一转身就回房间去了。
谭则云和柳成祥两人在背后议论雪岩,是不是正常的现象?我们最好认定,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如果则云和成祥,不敢在雪岩背后议论他,不是雪岩过分霸道,凶狠到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便是则云和成样已经到了貌合神离、各怀鬼胎的笑里藏刀的局面,这些对事业的发展,都没有好处。
则云首先发难,说为了一个女人,给了戏馆四百两银子,意思是稍微有钱就乱花费,这样下去还得了吗?成祥回答说:要是和那借来的五十万两比起来,并不算多。
则云说雪岩被任老板辞退的时候,任老板赌气说,要想成自己的气候,就得自己去打柜台,真的让他说准了。成祥的说法就不一样:我看他就是比咱们强,不服不行。
同样和雪岩一起做事,则云只不过把雪岩当做工作上的老板,就像过去追随任老板一样。则云对待雪岩恭敬小心,并没有把雪岩当做难得的老板。成祥就不一样,他对雪岩不仅仅是干部对老板的感情,也不仅仅是邻居加上老朋友的友谊。他把雪岩当做工作上的导师,这一点非常难得。
则云说成祥是开山老祖,没有成祥去借钱,雪岩怎么会有今天,成祥赶快说还提当初干什么?从这一点更加可以看出两人不同的心情,可惜雪岩不清楚这些事情,不知道两人的议论。则云看出玉惠搬进阜康钱庄迟早会出事。雪岩为什么看不出来?
工作场所,是工作的地方,和居家的住处,最好有所区隔。因为工作场所,原则上只容许和工作有关的人员活动,大家有共同的认知,也有共同的工作经验,对事情的看法相当一致。不容易出现错误的研判,发出不正确的讯息。如果住家和工作场所混杂在一起,某些对工作不熟悉的人,很容易由于一知半解、断章取义,或者缺乏经验,有意无意地导致若干误解,传言甚至于谣言,弄得士气低落,误会丛生。
谭则云看到雪岩把玉惠接进阜康钱庄,马上预感到:这女人哪,早晚是个事儿!可是雪岩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居然看不出来。大凡一个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必须特别小心,因为灾祸的种子,可能悄悄地种下去了。所谓祸福无门,祸福相依,就是说有祸的地方就有福,有福的地方就有祸。他如果和玉惠只保持工作上的联系,付给她合理甚至稍微优厚的代遇,却不和她扯上感情上的纠缠,也不让她住在自己的事业体里面,可以减少许多无谓的困扰。可惜胡雪岩初到上海,事情又特别顺利,高兴得不能更深一层去考虑这一方面的事情。则云、成祥都不方便劝阻,所以种下了祸根。
胡雪岩一向敢作敢当,从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逃避困难,也不临阵脱逃。为什么这一次丁日昌来访,胡雪岩却一反常态地要成祥去抵挡。自己躲起来,和一般人一样,用说我不在来避而不见面。雪岩这种作风,和任老板有什么不同?简直一模一样,这又该怎么解释?
虚拟一下,胡雪岩跑出去迎接丁日昌,结果会怎样?丁日昌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当场把胡雪岩扣押起来,以私自买卖军火论罪。左大人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想出办法来搭救,恐怕为时已晚,岂不造成很大的遗憾?
说胡雪岩不在,丁日昌当然不会相信,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在?一定是躲起来!可见中国人都很灵光,蒙不了什么人的。玉惠什么身份都没有,反倒好说话,她说:这些东西是浙江巡抚左宗棠左大人的货。丁日昌哪里不知道?他只是存心找茬。柳成祥趁机鼓起勇气,问丁日昌凭什么来查问!丁不轻易现身,看看事情怎么演变,再做打算。中国人主张能拖就拖,并不完全是坏主意。有办法,当机立断;没办法,能拖就拖。还有时间,再拖一下;时间已到,这才当机立断。
对一般民众来说,现官不如现管。管得到才算数,管不到官再大也没有用。但是同样是政界人士,那就不一样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要官位比较高,就威风凛凛,就不怕官职较低的人不低头。丁日昌刚刚还神气活现,郭大人一出现,他就矮了一大截。赶忙打躬作揖,拜见郭大人。
中国人的规矩是大家都依法办理。不过这个法,是有弹性的,可大可小。愈基层法的弹性愈小,愈高阶层法的弹性愈大。往往基层人员说依法不可行,高阶人士却认为同样依法,可以行得通。一句死脑筋、不会变通,便把基层的决定给否决掉了。官阶高,弹性大,当然认为基层人员死脑筋,而基层人员,也没有什么话说,挨骂就是。
还有更妙的,是高阶认为合法,却要基层来负责任。因为高阶往往口头指示,无凭无据。造成事实之后,如果效果良好,果然脑筋好,随得变通。一旦效果不良,甚至产生弊端,上级就把责任往下推。反正口说无凭,死不承认,部属又有什么办法?这种情况,自古迄今,似乎都在流行。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种情况下显得人人都不服气。
我们让高阶主管拥有较大的弹性,是希望把事情调节得合理。所以高阶有权改变,但是必须负起责任。而且要有把握,每次调整,都更加合理。这样,部属才会口服心服,并且热心配合上级的调整,把事情做得更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压得合理,才是正常的运作。
雪岩躲在里面,并不是逃避责任。因为再怎么说,他是东家,必须负起全部责任。他又是一位勇于负责的人,面对应该负的责任,他不但逃避不了,而且他也不想逃避。他之所以躲在里面是等待转机。玉惠的话,改变不了丁日昌的行动。意思是让雪岩知道,这时候搬出左大人来,并无功效。成祥的质疑,丁日昌胸有成竹。让雪岩知道,丁日昌有备而来,不会轻易改变心意。种种方法的尝试,都在警告雪岩,这一回事态严重,非同寻常。他惟一的希望,便是祈求贵人早日出现,救星快一点光临。在这种热切的盼望中,郭大人出现了。不管有没有效果,这是惟一的希望。雪岩迫不及待,赶快出现。顾不得刚才跟丁日昌说过,自己不在家。反正不是自己亲自说的,可以推说成祥不知道自己在里面,才这样说的。老实说,丁日昌怎样想?这个时候的胡雪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走出来说:拜见郭大人。郭大人一句左宗棠所派之士岂能与小人同拜,丁日昌当然听得明白。再一句狗眼看人低,耍威风耍错了地方,丁日昌锐气尽失,果真有如丧家之犬。随着郭大人一声滚,只好一肚子委屈地滚了出去。雪岩的危机,由于贵人的临门,而立即化解,谁说不是有人好办事呢?这种情形,到今天仍然比比皆是。
则云的职责,是管钱的钱柜,按理说必须常驻上海。他只身来沪,妻子远在杭州。雪岩自己有玉惠做伴,两相比较,未免不近人情。雪岩将心比心,要阿宝回杭州的时候,顺便把则云的妻子阿莲嫂带到上海来和则云团聚。雪岩这种决定,是安定干部心情,安定干部生活的措施,十分人性化。相信则云的内心,会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雪岩看看自己,想想则云,这种推己及人的心情,是老板照顾干部的最佳方式。那么,成祥又如何呢?为什么雪岩只想到则云,却不同时顾及成祥呢?是不是雪岩偏心,或者考虑得不周到,才会发生这种顾此失彼的差错!
成祥的主要职责,在总管各地事务联系,不可能固定待在上海,把家搬到上海和住在杭州,基本上差不多。再说,成祥的小舅子苏晃是太平军首领之一,照顾成祥的妻子,顺便也会照顾雪岩的母亲和妻子。因此,雪岩才没有交代阿宝把成祥的妻子也带到上海来。就算雪岩开口,相信成祥也会反对。雪岩以个别状况来处理家室问题,做出不同的决定,原本是正确的态度。可惜他只知道他很公正,很合理,却没有想到则云和成祥能不能体谅他的用心?接不接受他的安排?将来会不会因此而导致成祥和则云两人之间的不平?各位朋友,若您是胡雪岩,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有何打算?有哪些思考点?又可能产生哪些后果呢?
生意场上,充满了搏杀,也充满了凶险,往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且生意越大越难以照应,也就越容易出现疏忽。因此,驰骋于生意场上,不能恃强斗狠,也不能大意粗心。一事当前要谋定后动,未雨绸缪,是生意人一定要记取的。在这一点上,胡雪岩既留下了成功的启示,也留下了令人扼腕的遗憾。